啪。
半块落下的煤灰掉在稚童面前,他屏住了所有的呼吸。
往日严肃的阿爸阿妈今天却不太一样,拉住他硬要玩游戏,说是要和他玩捉迷藏。
阿妈说过,不能出声,出声了他就输了!
“小宝,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藏好了,阿妈知道你平时最能藏了,家里被你偷吃的馍馍可连阿妈都找不到。这是要是被阿妈找到你了,阿妈可不饶你……”
好奇怪,突然要跟他玩捉迷藏,也不想想两个人找的到他吗?平时在村里阿虎、二虎几个人一起找他都找不到呢!
要不是想和他玩捉迷藏想到哭了,他才不答应呢。
阿妈哭红了眼睛,握着他的手也在不断的颤抖,
真无聊,好想赶紧去和村里的小虎玩啊。。
他要当大将军,所有人都敬佩的那种大将军。坐在高头大马上,到时候他就在阿妈面前故意绕两个圈,谁叫阿妈平时总是要打他。
真慢啊,阿妈怎么还没找到他,平时阿妈的眼睛可尖了,他平时偷两个馍馍吃都会挨阿妈打。
小宝捂着屁股,好像还能感受到大手打在他屁股上的感觉,那可是真狠辣啊。
阿宝等的不耐烦了,他从炉灶下刚想探出头去看。
嘎嘎……
屋外传来了难听的乌鸦叫,阿宝连忙收起了头,定是阿妈要找来了,他可得藏好,不能让阿妈发现。
等等要是赢了阿妈,真想看看阿妈的表情,肯定很过瘾。
小宝握紧了拳头,脸上熠熠生辉,满是对自己赢了阿妈后美好的幻想。
可脚步声没有走进来,他却听到了自家阿爸的声音。
“该死的红毛鬼!你们敢走进我家一步,我就……”
噗!
这声音透过门传了进来,阿宝曾经听过这种声音,山间有那种热泉,就是当热泉冲开石头的时候,那种喷泉就会从石缝里冲出来,猛地向外喷射出好多好多的水。
阿爸在和别人玩喷水游戏吗?
小宝竖起起了耳朵想要仔细听,这时阿爸却是不再说话了,反而是阿妈在讲话。
“你们这群人,你们不得好死啊!不得好……”
声音戛然断了。
随后便是重物“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怎么了?
阿妈饿了吗,是倒地上了吗?
阿宝记得,昨天家里还煮了好几个馍馍,要是阿妈饿晕了,就让他神威大将军,阿宝将军喂他。
好慢啊,阿爸、阿妈在干什么,家里是来客人了吗,怎么还没找到他。
阿宝几乎忍不住要探出去看一眼他们在干什么,要是晾着阿宝,那他可不干。
不行!
阿宝突然想起来,阿妈说过不能自己出去,否则他们会不高兴的。
嘎嘎……
难听的乌鸦叫又响起来了,乌鸦飞进了屋内,发出了难听的嘎嘎声。
咚!
那乌鸦把小桌给踢翻了,不仅如此,还在噼里啪啦的翻箱倒柜。
那上面可有自己昨天刚扎好的蚱蜢呢!
他刚扎好的时候答应了它,等以后他做了神威大将军,他就让这只蚱蜢做他的千里良驹,跟他征战四方。
阿宝一定要冲出去,这时的他可忘了阿妈刚刚跟他说的什么。
那可是他的蚱蜢!
探出烧的漆黑的灶台,阿宝悄悄地摸了出去。
嘿嘿,自己就是乱动也不会被别人发现的。
阿宝得意的笑着。
啊!那不是乌鸦,那是几个穿着短白衬的人,油黄的污渍粘在他们的身上,一股恶心的汗臭味滚滚散出。
咦,真脏!阿妈可是要他每天都洗澡的,这几个人肯定天天都不洗澡。
阿宝悄悄的探出去。
那几个人在他的家里翻箱倒柜,看到什么拿什么。
平时阿爸最喜欢的砚台,那可是他花了好几钱银子从县城买回来的,被阿妈连说了好几天呢!
诶,阿妈不舍得织的绸布!
这可不行,阿妈说过那是要给他将来娶媳妇时做的呢,倒时候他的老婆就能穿着阿妈做的好衣服,他平时都不给穿那布做的衣服!
几个乌鸦走的可急,看到啥,只要是好东西都拿。
阿宝在后面看的可心急,可阿妈说过自己不能出声,得藏好,不能让别人发现了自己。
他此时也只能嘟着嘴巴,委屈巴巴地看着几个人拿着自己家的东西。
其中一个人大笑着,嘴里还在说着那吵闹难听的乌鸦语,嘎嘎乱叫,走的步子极大。
一脚踩下去。
不,那是他的草蚱蜢!
阿宝忍不住了,他猛地冲了出去,对那几个人拳打脚踢。
那几只可恨的乌鸦将他提了起来,阿宝被提起来之后也还不及他们胸膛高。
阿宝被抓起来后也丝毫不显畏态。
“该死的乌鸦精,放你家小爷下来,要是不听话小爷就把你喂给我的千里良驹——阿蜢吃!”
他几脚踹在那肮脏的白衬上。
被这种幼童踹个几脚那只乌鸦精可没有半点反应。
反而是他的几个伙伴在不以为意的哈哈大笑。
被踢的人脸上露出恼怒的神色,他将阿宝狠狠的扔在地上,然后一脚将他踹飞几米远。
噗啊!
阿宝被他这势大力沉的一脚直接踢出了门外!
这一下可不比他的那几脚,阿宝被踢的眼冒金星,嗓子眼里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他闻过,以前阿爸做农时他在旁边,阿爸手上那股东西叫什么来着?他忘了。上面就有这种奇怪的味道,阿爸说是它生锈了。
这种时候,阿宝的心里却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这时斜了眼一看,有个人站在那里。
阿爸!
阿宝看着那个人,直接就喊出了声。
那个背影他再熟悉不过了,他躺在阿爸宽厚的肩膀上无数次,每次玩累了之后只要在地上一躺,阿爸就会把他背回去。
咦?阿爸怎么不理他。
阿宝吃力地眨了眨眼,逆着光,他怎么看不到阿爸的头?
他眼花了吗?
旁边地上怎么还有血,什么东西。还有,一个球?
这时候,那几只可恨的乌鸦精又朝他走了过来。
那只一脚正中他胸膛的乌鸦精口中不知在说什么,只是阿宝浑不在意,阿爸怎么了?
怎么了?
眼前却被蒙上了一只手,整个世界变得一团黑暗。
“别看了。”
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那是谁,他是王桂。
王桂一只手蒙住了阿宝的眼睛,面若冰霜,另外一只手抽刀出鞘。
闪耀的雁翎刀在日光下反射着闪光,却将那几个人可恨的面目照的更加丑陋。
血气倒涌而出,刀身上缠满了阴森的血意。
几个人收起了轻松嬉笑的神情,一个个变得紧张了起来,他们屠杀这个村子以来,可没遇到过这么奇特的人。
那个踢了阿宝的人可不再拖下去,他怪叫一声,然后就冲着王桂嗷嗷冲来。
一抹长虹!
血刀尚未见着影子,长虹就已经划过了那人的脖颈。
另外几人见状,正要奋起反抗。
滚滚的元炁喷涌而出,在他们的体表形成了一个个坚硬的防护罩。这几人都是后天圆满的境界,不说是一方精锐,却也不是随手能干掉的杂鱼。
可是,
没有用!
噗啊。
那刀锋快的几乎看不见任何踪影,爆出的血花将刀身藏得更加隐蔽,也让刀身移动的更加之快。
嘭!
一声爆响,那几个人体表涌起的元炁被血气瞬间入侵,渗透,然后像是急速老化的朽木一般裂开。而那几个人都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瞳孔中就彻底的失去了任何光彩。
咚。
几人同时倒在了地上。
王桂轻而易举将这几个人杀了,面色却丝毫没有任何缓和。
郑芝龙半是命令、半是建议,将一本军中刀法《血刀》丢给他,说是杀的人越多越强。
这种简单粗暴的武技必然有他的缺点,而且那缺点不可能小。
郑芝龙却摇了摇头,直说这本书没有那种会影响人未来瓶颈,扼杀人体潜力的弊端之处。
只是,杀的人越多,修炼的境界就越高,境界越高,要平息的血意就越多,只能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知道最后将自己彻底压垮。
王桂知道了后却是面不改色,他有自己的原则,只杀滥杀应杀之辈,只斩恶贯满盈之徒,返清肃正。更关键的是,他的未来不可能仅限于这一隅之地,等到更加瑰丽神奇的世界,必然有办法处理掉这遗患。
得知后王桂要修行此武技之后,郑芝龙一纸状令下来,将他调去“剿匪”。
而那些所谓的“匪”,真是伪装成海贼的红毛人,只是这又能瞒得过谁?只不过是为了将来战争爆发时,官方上要点脸面的一面说辞罢了。
袭击你们村庄的是海贼,与我们荷兰人有何关系?
呵呵。
王桂就此踏上了剿匪的行路,而春柳刚刚乘船来此地之处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王桂几乎来不及叫住他,隔着几十米一跃至岸上,飞一般的消失了。
然后走过的两三个村庄都听说了春柳的踪迹,说是有一个人影飞一般的来,飞一般的去,不留下半点踪影,所有出现过的红毛鬼都被他一人一刀给杀光了,甚至还来不及对村子做什么破坏。那些红毛鬼死相极惨,手脚俱无却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如同木偶一般毫无痛觉,摔在地上嗷嗷直叫,溅出的血将村里的地给染红了一大片。
王桂直奔一地前行,这才找到一个尚有红毛人存在的村落,可就是这个春柳刀下的漏网之鱼,却给此地造成了如此大的破坏。一路走来几乎无一活人,而身后那个可怜的小孩。
他的父亲已经被这些红毛人枭首了。
他的母亲也被一刀划破喉咙,半点声音发不出,深深的刀口,她已经流逝掉了所有的生机,双手尽力的伸向男人那一旁,似是还想在最后拥抱当家的一次。
王桂固然失去了一部分感情,但不是穷凶极恶之辈,见此场景又如何能视若无睹。
此时的他不是为了修炼刀法前来,而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来肃清这些寡廉鲜耻的红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