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背过了身去,不以正脸对着王桂。
“撒谎!休当我不知道,你那日也被圣光剑气划伤。”
“今日却怎说只有你一个人能活下来!”
图穷匕见。
郑芝龙正是不甘为何同样受到圣光剑气的侵蚀,唯独王桂可以独存下来。
可惜他不明白,像是法眼这般存在就连王桂自己都尚未弄清楚。又怎能将它取下赠与他人呢?
“一官先生,我早已说过。我世代从医,人体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尽皆铭记于心,方可彻底剔除圣光剑气。事到如今,吸收了施将军体内大量元炁的圣光剑气已然不是我可以应对的了。”这些道理郑芝龙不可能不懂,一个只通到眼根的人怎么可能祛除的了两个先天高手的元炁。
眼前的身影突然微微颤抖,王桂本以为郑芝龙是不甘心或者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想要直接出手拿他泄愤。
“哈哈哈!你果然与那麟心的失踪有关。当时你还尚未通窍吧,却能从两个先天境武者的手下将麟心弄得无影无踪。现在我倒真的有点看好你了,真的不考虑做我的手下吗?”
大笑过后,郑芝龙霍然转身说出这段话,眼中毫无半分阴鹫之色,仍是一脸和颜悦色,口气风轻云淡,但他口中所说之事却与他两正在进行的对话浑然无关。
瞳孔猛然爆缩,全身上下的毛孔紧然收缩,王桂并没有为舒缓下来的气氛感到放松,反而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他不怕那种直来直去的暴脾气,凡是人终究会有弱点,对那种直来直去的人只要顺其所好就能平息对方的愤怒,唯独怕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
可是眼下,这郑芝龙先前的愤怒绝非演出来的,那是绝对发自内心的愤懑。大宗师之怒形色之于外,无论是海啸山崩抑或是天雷怒吼都会被其强大意志扭转。
上一瞬山崩地裂、心火怒涌;下一秒却恬淡自若,转换自如。板子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风轻云淡之间怒气尽去。
脸变得比二月的天还要快!
这种人不是无情,便是能忍,无论是那种人都不是王桂想要面对的。
此次郑芝龙以施福之事相逼,随后再提出要招收自己做他的手下,还是再自己已经拒绝过他一次的前提下。
拒绝这种半步无上大宗师的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
第一次拒绝郑芝龙也就罢了,对方只是对他稍微有了一点兴趣。如今却是看好他的潜力,甚至不惜以施福之事相逼。若是他再拒绝,这件事传出去,世人岂不认为他混海龙王手下无人才,寻个青年俊彦都得玩弄手段。
若是王桂再敢拒绝对方的招揽,就算郑芝龙自持身份不对他亲自动手,单是以郑芝龙在大明朝的势力,他怕是插翅也难逃。
“遵郑帅之命。”
王桂双手互握合于胸前,施出了于福宁军中时常见的军礼。这通常由下属对更上级的军官施出,在这里的拱手礼即王桂愿追随郑芝龙。
听到王桂这话,郑芝龙脸上漏出了满意的笑容。
“哼。真当我查不出你的来历?你祖上世代捕捞,哪来的世代从医,更别说是郎中了。有如此大的变化,你是获得麟心中的传承了吧。既然追随于我,那麟心我就不作追究了。”郑芝龙满意地开口,微微颌首,口中却漫不在意地道出了王桂的底细。
而王桂面无表情,他前身本就是这郑芝龙营中的一介流兵。古代的军籍把控的相当严厉,莫说是调查他的来历,就是把他的祖上十八代做过什么大事都给一一道来。他本以为一个后天武者不值得郑芝龙浪费自己的经历多加关心,却发现郑芝龙在他身上投入的关注远超寻常。
那问题就是出在郑芝龙口中的麟心上了!
听郑芝龙的口中的意思,分明暗示那麟心被王桂所得,同时还说什么不做追究之类的话。听到这里,王桂大概已经猜出来郑芝龙所说的是何物了。
天眼!
那【无尽之眼】碎片跨越时光长河而来,其一路上击穿不少支流碎片,毁灭的世界和那些飘荡的“墓碑”。王桂前世所看的都市修仙小说中,诸如什么“仙王渡劫失败,重生无尽岁月回归地球”之类的小说,这才是真实情况。
唯一不同的是,那并非是穿越时空回到无尽岁月之前,而是死去的“天神”级别高手飘荡在时光长河中的“墓碑”,其正好碰上了一个极为相似的平行世界。若是不相似的话,那也就是“一代仙帝转生异世,摘星拿月重回巅峰”云云。
这种飘荡的墓碑本质是就是强者没死干净留下的意志,而【无尽之眼】虽不知是何种人使用的器具,但大戟虚影主人都曾对其流露过觑伺之意,可知其神威浩荡。由此可推知,定然是那天眼碎片将“墓碑”撞得粉碎,其中强者的意志当然无存,仅留下他们的传承。
那是可以直通天神的捷径!
虽不知其身后有何风险,但对于这一方世界的所有人都是不可拒绝的诱惑。
施福愿意将这种机缘为郑芝龙夺回固然可敬,郑芝龙的气度却也不逞多让,宁可将这种机缘让给属下,也不去改行他人的道路。
这是一种蔑视,亦是一种自傲,没人感说自己秉行的道路定然强于这天神的道路,但郑芝龙将之毫不留恋的断舍就格外令人敬佩。
只可惜,那陨落天神的力量估计早就在那所谓的麟心化作天眼的过程中消耗殆尽了。
世界碎片,“墓碑”的力量,以及被卷入的细小支流,这些裹挟在【无尽之眼】碎片上的杂质本已在麟心化为天眼的过程中消耗了大部分,窥见时光长河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升维的过程。
事实上,这种升维的视角就连这些“天神”也不具备。他们遨游在时光长河,漫步在大千世界,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甚至不知道时光长河的存在。甚至有些天神因其世界所处孤立,自身能力有限,终身只能徘徊于自己的世界附近,自顾自的认为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特殊存在。
但切莫怀疑天神的伟力,若是王桂当真获得了那陨落天神的力量传承,那三年跨入宗师境界确实不难。
那陨落天神的力量体系与这个世界的“武道”内核未必相同,若是选择在这方世界继承它的力量必然会受到天地的排斥,但若是拥有一个天神的力量,就是改变整个世界又有何难。
以天神之力强行推动武道之境又有何难?
即使郑芝龙放弃了这种力量,王桂也对其都十分眼热。
前世被混混失手打死的愤恨,战场上命不由己的流离,被他人威胁而不能反抗的无奈......
他对力量十分的渴望。
那陨落天神的力量若是真的能被他彻底的吸收,只要不主动去追寻藏在所有历史背后的真相,不企图去寻找那大戟虚影主人,不妄图明白一切,他已然可以立于这一世之巅。
若是可以拥有那种力量,他便可以醒掌天下权,坐卧美人膝。立于万人之上,玩弄他人生死于股掌之间,随意操纵凡人的命运。一令施下,世间流血漂橹,血海滚滚翻腾。等到他玩腻了,还能像是那凡人千叩万跪的仙神一样,遥立于九天之上,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化为鱼饵。
他要让那些一生命运平坦,扶摇直上者跌落云端,让那本就经历过命运悲惨沉痛者坠入深渊。妻贤子孝者则全数家财一日散尽,全家老小流落街头;口含天宪可镇国运者则国破家亡,偌大亲族尽数斩首以示效尤;阖家幸福无所挂念者则令其心生烦忧,种种巧合让他妻离子散一生颠沛......
不知何时,王桂的眼眸变得深邃,在那黑暗的最深处能看见一个正在狞笑的恶兽,地狱般的烈焰在它的身体上轰然燃烧。那极恶之兽正引动他的力量的渴望,妄图侵占他的身体复生。
误认为所有的杂质已然散去,如今天眼碎片残余的那丁点儿天神力量残渣勾动了他心中欲火,极恶之兽浴火重生,任何一个窥伺它力量,沾染极恶之道的人都会成为它复活的资粮。
郑芝龙方说出一句话,就见到王桂陷入了恍惚状态,而他眼中那极恶之兽正对着郑芝龙发出阵阵阴森的嘶吼。
饶有兴趣地断掉了话头,若是这天神级别的极恶之兽仍然活跃在时光长河中,郑芝龙自然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窥视一个天神。可是那极恶之兽的本体早已消亡,如今只是借用王桂对他力量的贪欲死而复生。
退一万步而言,就是这极恶之兽真的复活成功,仅仅占据了王桂身体的它又怎能敌得过一个状态完好的半步无上大宗师。
如今正是从这极恶之兽身上窥视天神之路的最好时候!
如此这般,郑芝龙也是正坐一旁,看着这出好戏。
高山狂风凉亭之中,一个真灵正从恶兽为他构建的重重内心世界中企图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