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中,一衣衫褴褛的破胡子大汉,踩尘而来,他跺脚舔了舔手背,长相是凶神恶煞的紧,语气倒还算是礼貌:“先生可否把刀还我?”
左郎一脸不屑,问道陆无为:“如何?”
陆无为眸光流透着锋芒:“将军且看我一刀破敌!”
左郎向那胡子大汉行了歉礼,眸子尖暗,随后双手将钢刀飞射出去。
钢刀环转过来,大汉飞身一跃,与空中握住刀柄,直劈陆无为:“小子,口出狂言!”
陆无为已成破竹之势,刀身近身五指,陆无为动身迎敌。用其半式,挡下对方的直劈。随即横劈大汉,大汉专攻为守。
钢刀刀锋交叉处已泛起火花,再看那亢狼刀,依旧冰封如漆,透着寒气。
仅此一招,使得大汉连退三步,稳不住脚跟,握刀的手也跟着颤了起来。
再一招,陆无为直刺过来,大汉奋力挡下,这就是他的极限了。
他吃力的紧,握刀的手再也不受控制,随着钢刀落地发出脆耳的声音,他收了脾气,给后方传话:“打不过,哥几个等我死吗?”
紧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又来三位鬼差打扮的汉子,他们手中并无器刃,却面容扭曲,头骨倾斜…观之,着实让人心中一颤…
自然是形容不出的长相了,这哪里是人呐,简直就是地狱的恶魔!
“去求…人间还有如此相貌…”左郎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小布谷却不多看一眼,淡淡道:“傀儡罢了,没有意识的。”
那头戴马面的傀儡支支吾吾了几句,不似官话,便双臂抬起,好似两把利剑,机械般的冲杀过来。
陆无为举刀应敌,却不想那傀儡双臂竟射出十数支暗剑。
陆无为收刀防守,傀儡随间灵动起来,双臂如天空夺巧,步伐轻盈…
使得陆无为节节败退,他边守边退,问道布谷:“这是什么功法?”
布谷知晓那傀儡即使拼尽全力也伤不了陆无为,便打了一个趣:“你拜我为师,我教你捶他!”
陆无为反感道:“待我杀他个爹娘不识,再拔了你的皮!”
陆无为见机而动,杀起一刀,反守为攻,却仅此一招,他又让那傀儡压了下去。
退后的胡子大汉,不知何时从口袋取出了一捧瓜子,看的精精有味:“先生,我把刀借你否,也上去冲杀试试?”
左郎跳下马车,双手懒惰的拉在胯前:“我是有心无力了,小布谷呐,陆无为若能破敌,我就让坏爷爷还你宝贝。”
小布谷两眼放光:“此话当真?”
再得到大人肯定的示意后,这娘胎里就是天下第一的武学神童,一语中的:“这不是功法,是剑阵!”
傀儡横劈一剑,成八卦之形,布谷极速道:“三招之后,有半式为悬,你若瞅准时机,可就此强攻。”
果不其然,那悬招的空档一过,陆无为便有了优势。
再过五招,布谷又道:“现在你就不要想着杀他,脑子里只要想着断他左臂,以你的刀法,他便再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此乃玹魅剑阵,以傀儡为剑,双剑成阵,练此阵法之,需先养上几只没有意识的傀儡,就此打法,不过二十招,他们就该换只傀儡,与你周旋。破其一,后有二三,与你车轮战,耗…”
陆无为不耐烦了,收回一刀:“别说废话,有没有一招制敌的法子!”
陆无为说完,二十招终,那傀儡果然放下了如剑的臂膀,退了回去,另一位头戴牛头的傀儡替换而出…招式丝毫未变…
布谷细观其步伐,发现了不同:“天下武功,变化无穷,自然破阵的方法也不尽其数,你说的一招制敌,我倒是知道两种!”
陆无为应敌大骂道:“你他娘的再啰嗦,老子就把你嘴缝起来!”
他也是被逼疯了…
布谷到也不在乎,继续说:“我方才说过,傀儡是没有意识的,你若是能找到后方操作傀儡的傀主,他可没有这么难缠,你可一刀杀了他,傀儡也就失去了攻击性,这便是其中一种。还有就是,控制这种傀儡,不需要儡线,而是一种特殊的蛊语,也就是咒语,你若知道更精的蛊语,便能成为这些傀儡的新主人,是为其二。”
陆无为已是力竭,无力问道:“操控之人何在,我去砍死他?”
“为何不用第二种,不是省些力气?”布谷道。
“我能知道他们说的什么?”陆无为后感发觉,仇怨的看着布谷:“你知道?”
小布谷无奈的点头:“我知道呀。”
娘希匹的,陆无为没差点回身一刀劈死布谷。
“这种不入流的魅术,我已娘胎便能占为自用!”
布谷囔囔说了些什么,那傀儡真就不动了,犹如死尸…
这才是天下第一的霸气!
三只傀儡依次倒下,后方那断臂的六指文生方显了真身,他擦净嘴角的血渍,丹凤无瞳的眼睛狞怪地盯着布谷。
文生单手微张,显出六指,似是又在运量什么奇怪的功法。
忽然天空中笼罩的气煞图散发出妖艳的紫色浓雾,看像是有毒,愈压愈下。
随即大风刮过,紫雾一飘而散,文生竟失了戾气,点首退后。
那破胡子大汉,也似变了一个人,将解闷的口食装回袖袋,双手成礼,微身鞠躬。
左郎也有察觉,再次整理衣装头饰,示意陆无为收刀,眸色犀利:“大人物要来了!”
一阵牡丹花的清秀香气扑面而来,这不比千刀万剑更具有攻击性。左郎深吸了一口,很是贪婪,却还端着正人君子的架子。就此便能使人神魂颠倒,比的上世间任何通神的法术。
这味道是越来越馥郁了,却没有胭脂的那种浓厌。看着尘土扬过…
这佳人榜的奇女子,果然秀出中外,桃腮带笑。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凌然生威,一席红衣尽显端庄,气若幽兰,含词未吐,温文尔雅,欠身行礼:“不知是战神毕临,小女子请罪了。”
“何今安见过陆将军,见过布谷前辈,见过…大林战神!”
左郎回礼到:“小姐果是天貌仙资。”
何今安起礼微身过来,步履轻盈,止中又行了歉礼:“下人们不知边城亢狼金刀的威风,还请将军略迹原情。”
左郎也施礼道:“是我们不懂事,搅扰到小姐清休了。”
两人倒是大方,对刚才发生的事情,片言不谈。这到是苦坏了布谷,被陆无为单刀架在颈子上,看样子他不求饶是不行了。
何今安说:“驿中略备酒菜,若将军不嫌弃,可否入楼中细谈。届时,将军想知道的不想知道,只要将军开口,涟漪楼必将双手奉送。”
左郎身负王命,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毕竟他们也只是在找一个杀人的理由。
:“听闻涟漪楼有牡丹美酒,与小姐一样,独出一绝呐…”
“不敢私藏,我给先生带路。”何今安浅笑道:“程伯伯为将军待好车驾,喂上等的草料。”
破胡子大汉,鞠礼回是后,何今安便带着三人进了那狭隘的暗巷。
要说这涟漪楼所在,真是隐蔽,与房巷中还有几处不易察觉的暗哨,拐七走八的岔路也不计其数,像是机关大家的手笔。
何今安与左郎闲聊之余,问道陆无为:“陆将军方才所言,可是真话?”
陆无为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弄死布谷这个小畜生,她这么一问,还真懵了神。
何今安接道:“您方才说,若是我不嫌弃,您家先生愿服侍我一宿。”
“啊…”
“若将军不嫌弃,涟漪楼便是何今安的嫁妆。”
左郎笑了起来,眺望四下,趁机变转话题:“想是小姐府上还有暗门高手。”
何今安回身看了一眼布谷,示意道:“在这位面前,天下便没了高手。”
半刻钟的时间,四人方才走到一处空阔的大场,目上三层的木房阁楼,如是大气。犹为那顶上天成大玉作为装饰,镶嵌“涟漪楼”三字。
好是排场,与令阳的破烂不堪形成了天上地下的对比。
何今安请三人入槛,大堂内早已清空了来客,替换了有刀剑痕迹的桌椅,备了好一席酒菜。
涟漪楼内飘透艳女芳香,高高而雅。垂帘后更是有绝色佳人抚琴奏曲,不负传闻。问其,那二十四位奇功规士,主人说道,皆是其貌不扬,怕污浊了高客的眼眸,早已遣的远远的。
主人唤了一声,垂帘后两位妖姬侍女婉婉而出,欠身作礼,何今安道:“如酒菜不够,皆可吩咐二人,若远途疲乏,此二女精通按跤之术,再或者起舞助兴,陆将军与布谷小前辈尽管吩咐便是。”
如此面面俱到,好像早就知道有贵人而来,特意准备。
何今安安排两人后,单请左郎上楼,使得陆无为紧的防备。
要说这主子,也曾鲜衣怒马,千里擒王,自然身手了得,可如今怎么变成了一个豆胆鼠辈。
左郎看着陆无为道:“佳人相邀,怎敢推辞,你们吃你们的。”
大人发话了,小孩子自然放开了拘束,跳上长椅,伸手就是那整只卤鸡,不一会儿就满脸油渍。
对于沙场征战的将军,也是见酒憋的难受,既然主人更有佳肴,便也就先顾己了。
踏迈木梯,行至楼上,何今安侧首看了一眼楼下吃像不雅的二人,随即推开房门,请贵客入栏。她有感而发,却又止于唇齿,这天下第一的武学神童,果真就不会半点武功?
可再细虑,六指怪人育练了半生的傀儡之术,布谷轻易破得,莫不是他学的也不是寻常武功?
算了,眼下之际还是要摆平屋内之人,若是谈的和也不负煞费心机将其引入涟漪楼,如是不拢怕也是强留不下。
她回身闭上房门,淡淡道:“将军可知这是小女的闺房?”
左郎环顾四周,镜案上仍有剩馥残膏,想是主人急着出门,了了打扮,事后还未来的急收拾。他行止桌前坐下,目上却是没有楼下的好肉佳肴,一把载满了美酒的弯月壶和一对精美的银耳杯。
左郎看着眼前那雕花的镂空床桕,回道:“看的出来。”
“单备薄酒,还望将军见谅。”何今安也委身过来,婉婉落座,取壶斟酒:“只是仰慕将军许久,怕错过与良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左郎却是心中藏着别处的事,了了敷衍:“美酒佳人既可果腹。”
“那不知是美酒占的多一点,还是佳人多一点呢?”何今安浅笑道:“将军漠北擒王,被世上文人化作天神下凡,撰写成文。那时,何今安任是待嫁闺中的芳华女子,日夜捧着那本书,翻来覆去,爱不释手。如今,书中将军赤甲披身,威慑四方的场景,仍在脑中不断闪烁。”
“而后令阳之役,乃是将军的封神之战,千军灭城,使得林国强与天下。至此,左郎之名,便是天兵难挡。若不是对将军心怀爱慕,我或早已是人妻子母。”
“那在下,岂不是耽误了小姐?”
左郎已然是过了那般傲骨的年纪,自然经的住这般夸赞之语,而芳心不乱。他见何今安举杯入唇,不作衣裳遮口,而后酒盅倾倒,口盏一丝不挂,好似示意酒中无毒,便也抬了一杯。
何今安婉容一笑,起身斟酒:“我对将军之爱慕,已是超越了寻常女子,将军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左郎又抬起一杯:“我对小姐亦是如此呐…”
“南国官商何庶茂,亦官亦商,是民非民,庙堂之上权倾朝野,庙堂之外,富甲天下,使得何氏一族,叱咤大威王朝三十年载。令阳之战后,何先生便辞官来阳,示告天下,复城回繁华,却终是力不从心。不过这都是世人皆知的,要说何庶茂在令阳城折腾了十几年,没留下一点根基,我是不会信的。”
何今安有些诧异:“何老先生与我的关系,难道将军单从姓氏而定。”
左郎自顾了一杯,继续说道:“何先生足下有五子,皆不出名,唯将那阁中女儿视为衣钵的传承,自幼拜师鬼诩先生学习谋策之术。传闻其女,样貌极其不扬,今日所见,差之相反。”
“京州城内暗庄无数,其十有八九皆是涟漪楼的手笔。十日前,一黑衣侠客将一封密函放在左某案前,”左郎从袖中取出黄纸信封放在桌上,推给何今安,继续道:“左某也是无才,与前日得“柳昕”二字,所见小姐惶恐,不知是称呼今安为好,还是唤小姐,何柳昕。”
何今安收了笑,目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以为将左郎地底细查的一干二净,竟不想这统兵征战的莽夫心中另有沟壑。
本来想着秘送一封简讯,引他来此,现在看来,自己的动向已被这左郎窥的一清二楚。
“何庶茂是家父。”
她没狡辩,即使左郎知晓根底,她仍要全盘托出:“家父前半生为南国高员,奉旨游历江湖,收拢天下英才,与列国之间布下手足。涟漪楼初建,各国朝野的秘密便不再有了。”
“可造化弄人啊,父亲为南国忧心竭虑,那田姓帝王却要将我一家赶尽杀绝。幸得父亲神仙手段,瞒天过海,筹划了一场大火,将令阳半城烧成灰烬…最后父亲连同兄长的尸体被带回南国,还有被火焰烧的面目全非的何柳昕…”
那场烧了令阳城五天五夜的大火,无疑是对这座城关的第二次毁灭。何庶茂果真不是等闲之辈,如此谋划,只要南国见到自己的尸首,便不会再大肆抓捕。公执司曾秘密调查过,至今未得起因,竟不想这是何庶茂的手笔。
左郎道:“何老先生建立涟漪楼时,便是为你想好了退步。”
何今安畅饮了一杯,她有些见醉:“那时涟漪楼何今安的名号已经出去了,再加上余国公子百金难得一面的市井传闻,南国忌惮江湖势力,与余国之间的隔阂,便没有再细查,这才保全了小女。”
“如今南国又有动作了,多次派出暗探密查涟漪楼,若被查出一二,迟早会斩草除根。”何今安继续抱怨道:“小女子这些年,过得属实不意,若能归顺天下第一强国,有将军作为靠山就好了。”
左郎自嘲道:“小姐怕是还不知道,我早已被朝堂遗弃,百官唾骂,陛下圣前奏我的本子都垒成山高了。”
“依靠将军便是依靠住了林国啊,在我看来将军才是陛下最为仰仗之人,”何今安如是道:“林先帝驾崩前,真的是削了将军的兵权吗?八万边城军,令阳之役,战损近四万,搬师四万余。四万人马全部纳入禁军之列,代代相替,如今早已消化掉了陈望云的旧部,此等关系,就不用我说的那么明白了吧。”
“再说边城军中那战力最强的前军铁骑,真的不剩千人了?小女子可知,左公权老将军创建之初,便没有将其纳入军册,不受兵部管辖。”
左郎听闻此话却不足为奇:“这能说明什么?只是先帝为陛下所虑,相信我那些人马罢了。”
“怕不止于此吧,随着京州城三座公执司衙门平地而起,涟漪楼在林国境内的暗庄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压,京城内的大小暗庄更是被连根拔起。”
左郎看着那封黄纸信封,示意道:“可小姐还是神仙手段,将这封信送到了我的案前。”
“家父在京州城耕耘数十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何今安举杯敬酒道:“我可以将余国调兵遣将的起因拱手相送,包括粮草辎重的数量多少,如何运送。只是希望日后涟漪楼有难,将军能想着小女子。”
何今安一饮而尽,随即起身从柜屉取出一轴帛书,放在左郎面前,示意他道:“前日,余国上卿常梦亲到我驿中,用此物换得贵国丞相赖桴源的行踪轨迹,生活爱好诸多等等。余国并没有攻林的实力,如帛文所书,小公子为统将,拿到了兵符后,他会遣将重回余都。上卿常梦不久后便会动身入林境拉拢贵国的丞相,设法说服林王与老太后助小公子夺嫡。”
这与余国暗探传回京州的情报无疑,也证实了左郎的猜想,他并没有翻开帛书来阅,直接揣进了袖兜。
看来余国与林终还是打不起来,还好尤中客那老不死的留了一手。
何今安见左郎并没有丝毫惊讶,踌躇了思虑,这是何等的消息,余国百年都不曾发生过起兵乱皇城的夺嫡之战,他竟无动于衷。
这诧异的到是这女子了:“将军莫不是早就知道此事?”
“也是呀,凭先生的手段又怎会不知,如此大事,再求个论证也不足为奇。”何今安收回了惊奇的表情,继续说:“我还是不信,将军来此,就是为了求证一件,已经知晓的事情。”
“关乎两国是否开战,若我草草秉承陛下,林国大军发兵后,我是要掉脑袋的。”
“我还以为将军是专程来看小女子的呢,亏的我浪费了这一盒极好的胭脂。”
左郎饮完最后一杯酒,便起身行了辞礼。何今安再而请求若涟漪楼日后有难,希望他能不吝支援。左郎一笑而之,似是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