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的舒永年什么也不说，隔壁曹洋的状态倒是格外吸引安时的注意。
曹洋没有被戴镣铐，他蜷缩在座椅上抠手，嘴里哼着调子，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看了你在学校里的成绩，都很不错。嗯……几乎每个学期都在前五呢！难怪你父母对你很放心。”安时长得精致，面部线条柔和，最适合投出糖衣。
“嗯……”曹洋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不过手上的动作放松下来。
“很遗憾，你父亲去世了，一定让你和你的母亲很伤心……”
“哼！他，他几乎都不在家里，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上次还把我揍了一顿，我……”
“毕竟是父亲，你应该体谅。那些传言……不一定是真的，我们警方并没有泄露这些消息。”一本正经的骗人，陆琛眼中带笑瞥了他一眼，却被他在桌下踹了一脚。
曹洋不说话了，又低着头，一动不动。
安时试探问：“那你有什么好朋友吗？成绩好的学生总是会被人嫉妒吧？”语气温柔，循循善诱，试图勾起这个孩子唯一开心的回忆。
曹洋的家庭氛围早就不堪一击，从内里腐烂了。他成绩优异，可惜从来缺人陪伴的他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在学校里并没有什么太知心的朋友，能说的上话也就那么几个。不过曹洋所在的学校是森城排名靠前的优质中学，里面的学生素质都很好，学校的确是他比较开心的活动环境——这是安时从小燕查到的相关资料里总结出来的。
曹洋听见自己开心的，渐渐露出脸，带着扭曲的笑容，不过能从中看出喜悦。在他的诉说中，学校是一个友好且能让他得到关注的环境，由于他成绩也不错，因此很受重视。
“我总是忘记东西，他们都会帮我找，或者借给我他们的东西。可能就是一点小事而已，但是我……”
“但是你会一直记得，因为他们是陪你度过难关的人，你懂得感恩，会一直记住他们对吗？”安时捕捉到什么。
“……嗯”
“你是个好孩子。”
曹洋终于抬头，他脸色苍白，有不健康的面色，安时才发觉他好像一点都感受不到他的朝气。
“你看着也很年轻。”他开始主动搭话。
安时舒服地向后仰，重重呼出一口气。“我才27呢！为了生存，这不毕业不久就来了这个小警局做个小顾问。”
“你不喜欢做警察？”
“也不是不喜欢，嗯……可能还是有点喜欢吧，只不过在生存面前喜欢又有什么重要呢？”
“喜欢当然重要了！”谁知这个时候曹洋突然激动起来了，原本苍白的脸上都有了一丝潮红，“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你要主导自己啊！”这个着魔般的年轻人，前一秒还懦懦弱弱，下一秒就突然亢奋，好像给他一把枪他就可以铲除所有人，成为天下人的英雄。
他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陆琛，他以为是陆琛在强迫他。在他的眼中，陆琛成了和他的父亲曹某一样的角色。
“是啊，那我该怎么做呢？”
安时微微坐正，默不作声将陆琛挡在身后，占据曹洋的视线，明亮而诱惑的眼神盯着他。形势岌岌待发，谁都不敢松一口气，审讯室里也屏气凝神。
耳机里小燕示意又查到了东西，但在关键时刻，陆琛和安时都无法动作。
“……杀了他……”曹洋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安时故意装作惊讶，眼神一闪：“什么！杀……杀了他？”又放低声音，好像怕身边人听见一般，俯身靠近曹洋轻声说：“真的能这样做吗？我……我从来不敢这样想……”
“那个人，禽兽，他害了人，我亲手解决了他！”
“谁？”
曹洋再次低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颓废地靠在椅子上，眼中是疯狂的兴奋。
“他！”突然嘶吼，桌椅被他推开，发出刺耳的尖叫，“我的父亲！那个禽兽！猪狗不如的东西！哈哈！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是我解救了那些人！哈哈——”
情绪失控的曹洋被押下去，陆琛和安时出来才知道，小燕查到了曹洋和蒋桂的关系——这是案件至此，最大的突破。
“在一个交友网站，曹洋和蒋桂经常聊天。从一年前开始，大多都是蒋桂向他抱怨曹某对他的折磨，和他不堪忍受的痛苦。言辞犀利，有诱导性。”
安时简单看了一下，蒋桂的语言循序渐进，从一开始抱怨被侵犯伤害，到之后因为曹某的癖好而备受折磨而无法摆脱，试图达到一个更加痛苦，直至不可忍受的效果。也是在向曹洋传达“帮我报仇”的意思。
很明显，曹洋被利用了。
“可是蒋桂也是受害者啊？”小燕疑惑。
当然，这也不能排除凶手足够心狠，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就要看我们的凶手是怎么想的了。”
曹洋这一方有突破，那么曹夫人就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陆琛和安时做了下准备，就叫人带来了曹夫人。
步入中年的妇女因为保养良好，脸上并没有太多皱纹，只是在沉重的打击下有些苍白，眼下也多了一些青痕。
“曹夫人，”安时一边翻看资料一边说，“很抱歉现在要再次询问您一些问题，本来依照流程您应该可以离开了的。”
“没关系，都按你们的安排来，我们也只是配合你们的。”曹夫人很温柔，也有失去丈夫后的憔悴，坐在审讯桌前，低着头，精神不振，仍沉浸在悲伤中。
“那请问您与您丈夫的夫妻生活怎么样，有遇到过什么问题吗？”
“我们很好，我是刚毕业就遇到了他，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但是有朝气有活力，也有冲劲儿，是我追的他，我父亲也很看重他，我们结婚后，就把他提拔为副经理了。”
“在您的认知中，您始终觉得他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吗？”
“嗯……是，他对我一直很耐心——我知道自己有些大小姐脾气在的。不能，不能想象，他居然……出轨两个人……但是他和洋洋不是很好……洋洋不太听话，有时候整天不出房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保姆应该还清楚一点，我们经常工作，没怎么管他，他经常和他父亲吵架，唉……”
“保姆？您的保姆是……”
“哦，她叫冉芳，不过她几天前请假回老家了。”
“好的，那在你眼中你儿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洋洋有什么问题吗？不可能的警官，洋洋虽然和他父亲有矛盾，但怎么可能杀杀人呢？！”曹夫人眼眶红了，丈夫刚刚离世，被爆出出轨乱交，儿子又被怀疑，她有些崩溃。观察室里，小燕也一时于心不忍。
她撒谎。
然而安时定神分析后得出的结论，却拉回了他所有的理智。其他人一直在一边的单向玻璃那里监视监听，在他们眼中曹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对。
安时看曹夫人的样子，十分肯定，她一定知道一些事。桌椅下，被挡住的手碰了陆琛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