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十月初一。
深夜,暗夜组织。
叶杉落从暗堂中阔步而出,此时正夜色乌漆,秋风簌簌,世间众人都已沉睡在酣梦之中。而唯有他,不断地吸取暗堂封印里的能量,如今额间闪烁着玄秘的金印,飘散的白发飘扬在空中,一身黑袍盈满着神秘的风。
他嘴角向上咧了咧,眺望不远处夜惊魂所居的冥宫,动了动嘴,像是发出了冰冷的咒语,“夜惊魂,二十年了,墨老贼已偿命,现在该轮到你了!”
忽然,一道黑影瞬移般地飞掠到了冥宫,夜惊魂从梦中惊醒,那一刻他已被人死死扼住了喉咙!
“叶!……”
夜惊魂瞪大眼惊恐万状地看这叶杉落,对方强大的内力使他毫无反抗挣扎之力!
“夜惊魂,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你和墨如海之间做过的一桩生意?”叶杉落痕痕地掐住他的脖子,将他逼的整张脸涨得通红。
“你……是……”夜惊魂瞠目结舌地瞪着他,合不拢的嘴里艰难得说不出话来。
叶杉落眉毛一皱,眉间的金印愈发得闪烁,他的白发骤然炸开,眼神变得极其狠戾!
“没错,我就是二十年前聚贤山庄叶峰的儿子!你可知墨如海正是死于我的凌迟剑法之下!现在,终于该轮到你了!”
夜惊魂不可置信地疯狂摇头,他只知道墨家全族是被放火烧亡,殊不知杀他们的人竟是叶杉落本人!
原来叶杉落早就发现了他受墨如海的委托灭门叶峰全族的事情!
夜惊魂本还想辩解些什么,但他被叶杉落强大的内力勒得脸色发紫,眼球极端凸出,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几乎下一瞬间就要爆掉!
他逐渐地放弃了挣扎,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从枕下摸出的一只匕首向叶杉落刺去!——
而叶杉落眉间的金印一闪,只听“咔嚓”一声,夜惊魂已尸首异处!
漆黑的夜空里突然劈下一道金光扎眼的闪电,整个暗堂被闪电从中间劈成两半,而那供奉在长明灯前的血花符咒也被闪电击中,最终烧成了灰烬。
天象异常,雷霆震怒,暗夜组织的弟子们纷纷蜂拥而至,将冥宫里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顿时间,众人震惊恐惧,议论纷纷,人声鼎沸,却无人问津冥宫内尊上的死亡。他们大惊失色而又喜极而泣地对着叶杉落高声呼喊,匍匐跪拜道,
“蚩尤神功!是暗夜大人!暗夜大人回来了!……”
“暗夜大人回来了!……”
“暗夜大人回来了!……”
而在不远处的一扇窗户后,李冰漪正紧张地看这一切,直觉告诉她,大事不妙了——
三百年来传说暗堂长夜无昼的原因,正是暗夜的元神在不断吸食人间的阳气,终有一日,他要冲破封印、卷土重来。
如今,这帮嗜血之徒如此狂热地崇拜蚩尤神功,天下之格局,恐怕又要大乱了。
……
第二日清晨,轩辕婵正在收拾行李,打算稍后便去紫宸宫向白辰胤天道别,此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婵姑娘!婵姑娘!”
轩辕婵一听,是雪赐的声音,她连忙赶过去开门,却看见雪赐满脸灰尘,脸颊上还带着血痕。
“发生什么事了!?”
雪赐扶着门框大口地喘着粗气,“暗,暗夜组织的人,打上来了!”
“什么!”轩辕婵惊讶地低呼道。
“天主,侍子,春花秋月楼……所有人,他们都去了……”
她双手扶住雪赐的肩膀,本想再多问些什么,却觉得来不及细问了,带着剑便朝山下奔去。
此刻,暗夜组织的人已经攻破了山门,打到了半山腰的醴泉堂,其中为首的叶杉落竟能不费吹灰之力以一敌百,拥有凡人难以匹敌的神力!
轩辕婵震惊地看着眼前这片混乱的战场,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壁画上所绘的三百年前腥风血雨,尸殍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
她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灼华,发誓绝不能让屠戮苍生,天下末日之情景再次到来!
然而就在那一刻,她看见叶杉落正一掌朝白辰胤天劈去,只见白辰胤天用垂云剑勉强地挡下了一掌,身体却被弹开至三丈之外,重重地砸在了石像之上。
白辰胤天低下头,用手捂着胸口,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轩。辕婵见状立刻拔剑而上,直逼叶杉落而去。
叶杉落见状,立刻身体在空中一个翻腾,手臂一挥,直接将女子的灼华剑弹飞。
轩辕婵手心一麻,只听“嗖”得一声,灼华剑已飞至数丈之外。她看了看自己都手,不敢置信叶杉落体内竟有如此强大的内力!
白辰胤天吐着血,艰难地用剑撑住地面,单膝跪了下来。他低着头,脸色惨白,嘴里盈满着鲜血,“快……走……”
轩辕婵急忙跑去扶住他,一边对叶杉落严厉地咆哮道,“叶杉落!你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叶杉落将周身都灵力幻化成一颗火球,一边在手心玩弄,一边反问她,“叶杉落?那是何人?”
话音刚落,轩辕婵和白辰胤天都下意识地互相看了一眼。
叶杉落用略带嗔怪的语气责备她道,“灵昭,你难道忘了我,我是你的师兄暗夜呀。”
“……暗夜?”轩辕婵将目光从白辰胤天身上移到了这个“暗夜”的身上。
她迟疑了半会儿,将信将疑,小声而试探问道,“你……真的是‘暗夜’?”
黑衣男子貌似温柔地笑了笑,向她伸出手来,“嗯,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来,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不!”轩辕婵忽然如梦初醒般警觉起来,她将白辰胤天护住身后,“你刚才叫我‘灵昭’,你不是叶杉落……难道你是三百年前的那个暗夜,那个屠戮天下苍生的魔头!”
她拿起白辰胤天的垂云剑指向那位黑衣男子,手不停颤抖着。
“你不是他,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我要找的,是那个曾救我于危难,是那个把我当作他一生良药,为我许下一生一世的人……你不是他!……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是他!……”
她几乎盈满着泪水质问对方,这个人,无疑斩断了她对找到暗夜最后的一丝念想。
她举着剑,眼里饱含着悲伤,痛苦,绝望,与迷茫——
如今,连灵昭的暗夜都回来了,但她火儿的暗夜又在哪里?
他身在何方,姓甚名谁,是生是死?
十五年来,她苦苦寻觅,苦苦等待,可如今,所有的希冀都如梦幻泡影般破碎消失,所有的期待都一一变为了残酷而冰凉的现实。
一切的一切,十五年来内心始终珍藏的那个人,终究是逃不过变成一缕苍白无奇,永不可触及的回忆么。
她绝望地盯着叶杉落,火焰般赤红的瞳孔里,写满了无穷无尽的决绝。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白辰胤天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回过头来,只见白辰胤天满脸苍白无血,白衣之上更是浸满了斑驳的血迹。
她连忙搂住他,将自己的真气度给他护住心脉。而白辰胤天则从怀中取出了那只被他精心保养多年的银簪。
他向着她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原来……你没有忘了我,你一直在找我……是我,错怪了你……”
“你说什么!?”轩辕婵震惊地看这看着他手中的发簪——
那正是当年自己跌落暖云后遗失的那只银簪!
轩辕婵怔怔地抓住他手,正有千言万语要讲,但白辰胤天摇了摇头,乌青的嘴唇不停地上下打颤,“
火儿,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你的身上永远有一种未名的异火,那是一种可以驱除长夜的光明……所以,当异火驱散暗夜,迎来的便会是白天……白天即是暗夜,暗夜亦是白天……
我……我……”
他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嘴里不断涌出鲜血,话还未说完,整个人顷刻间便倒了下去。
“暗夜!……暗夜!!……白辰胤天!!!……”
轩辕婵疯了一般地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那一瞬间,她只觉心中有千斤巨石从天而降般覆压倾碾而来。
那一刻,她的心被砸得支离破碎,惴惴疼痛,生生不能自拔。终于,一滴滚烫而晶莹的血泪,从她那苍茫而绝美的赤瞳中缓缓流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一旁的黑衣的男子也正紧紧地握紧拳头,咬住牙关,隐忍着一股迎面而来汹涌澎湃的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嫉妒、仇恨和不甘。
他的声音带着冰冷的颤抖,仿佛一座万丈陡立的冰崖,“他还没有死……但你若不跟我走,我就会立刻杀了他,捏碎他的元神,撕碎他的魂魄,让他永生永世无法lun回,让你永生永世也无法再见到他!”
“不!……不要!……”轩辕婵死死抱住白辰胤天的身体,痛苦地哀求道。
然而黑衣男子却不由分说地运起手掌中的火球来,只见那火球伴随着至高无上地灵力,不断迸发出阵阵金光,变得越来越大。
一时间,风云诡谲,天象大变,眼看他正要蓄势待发之时,跪在地上地红衣女子,却忽然缓缓站了起来。
她苍茫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空洞的双眼里仿佛仅剩了无垠的空洞与黑暗。
她一步一步,如行尸走肉般朝黑衣男子走去。
天地之间,黄云密布,沙石漫天,一袭绯红的长衣在萧瑟的秋风中猎猎飘扬,仿佛一朵大漠中盛开的红莲,在这片干涸而荒芜的苍茫大地上迎风前行。
男子满意地笑了笑,眉间的金印愈发散出耀眼的光芒。他用那无上的灵力将女子小心翼翼地层层包裹住。
只一个瞬间,二人便消失在了空尘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