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准时来到了八点,而此时的麦雷也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冲进卫生间,小心翼翼的撕开一次性洗漱用品的包装,极其生疏的摆弄着水龙头的开关,伴随着满嘴的泡沫,他叹了一口气,自嘲般的笑了笑,原来,自己已经不需要这样了。
轻轻的躺在床上,麦雷突然觉得可悲,自己回来了,可灵魂还禁锢在监狱。酒店的床很软,很舒服,但是却并不适合他。
其实麦雷很难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关于他的一点一滴如同电影般涌上他的心头,无法遗忘,无能为力。
那应该还是他7岁那年,只因为在玩耍的时候其他的小朋友踢翻了他用沙子砌成的城堡,愤怒的麦雷便和小朋友争吵起来,推搡中,他们一先一后动起了拳头,那是麦雷第一次打架,也是第一次带着伤回到了家。
脸上多了两道血痕,走路变得一瘸一拐,嘴角还莫名其妙的变肿,这是那天麦雷妈妈看到他的第一状态。她急忙跑到儿子身边,很明显,这是受了伤,打了架,母亲焦急的问着小麦雷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不知是因为害怕被妈妈责怪还是因为什么,嘴不停的张张合合,可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房门被急促的敲响,麦雷妈妈打开了门,正看到刚才打架的孩子和家长找上了门,对方的家长气势汹汹,喋喋不休的对麦雷一阵责怪。听到声音的麦雷爸爸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并且从对方家长的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麦雷的父母不想把事情闹大,在对方家长的指责中不断的道歉请求原谅。年幼的麦雷见到父母不但不帮着自己,反而唯唯诺诺不敢反抗,他哪里懂得那些,父母的苦心在小麦雷的心里成了胆怯,他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家门,冲进了冰冷的夜色中。
那是麦雷第一次打架的场景,但也是影响了他整个人生的一段经历。或许是父母的忍让让麦雷觉得懦弱,也或者是青春期的躁动和不安,麦雷从小学便开始逃课,打架,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从学校的墙壁翻出,外面的是无拘无束的广阔天地,三五个同样年龄的孩子在马路上肆意的释放着自己的青春,用懵懂而又极端的方式向这个世界宣泄着自己的不满。而在那个时候接受了香港电影的冲击,麦雷心中的偶像,便成了香港的武术宗师李小龙。
拳拳到肉的武打场面,让麦雷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热血澎湃,他也幻想着自己和李小龙有一样的功夫,即使是不断地闯祸,每天都有孩子或者家长来到麦雷家里告状,但是麦雷的父母从来没有怪过他,即使每次循循善诱,麦雷依旧会犯错,可父亲还是会给对方道歉,那个时候,只有母亲的安慰对他来说,是在暴躁和冲动下唯一的温暖,而年幼的麦雷,始终视父亲为自己眼中的懦弱,无法接受。
随着麦雷一点点成长,渐渐开始感受到父母的艰辛和不易,也在一点一点抑制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似乎父母的引导和态度对一个孩子成长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也正是因为这些,麦雷很快的回归了校园生活,拿起了课本,尽管成绩并不优秀,但是总归还是回到了正轨。
离开了麦雷口中的打打杀杀,可一个功夫梦一直在他的心底挥之不去。十二岁那年,纠结很久的麦雷终于向父母提出了一个相法:拳击,希望以后可以当一个拳击手。但是他很害怕父母不答应,所以也并没有将这件事当回事,说出来,也仅仅是为了不留遗憾而已。
但是令麦雷惊喜的是,没过多长时间,母亲便告诉他,父亲给他找好了一家拳击馆,给他交好了学费。她语重心长的说着,不求麦雷以后能有多么大的成就,只希望他能够好好做人,将来能有个安身立处。
但是麦雷高兴背后,并不知道的是,这是爸爸和妈妈商议了一夜,将所有的积蓄化成了支持梦想的桥梁,才决定送麦雷到了当地最好的拳馆学拳,当然,这些麦雷并不知道。他只是知道,师傅一眼就看中了他,即使他只有12岁,但是身上有着同龄孩子没有的魄力和冲劲,这是一个拳击手必备的。
父亲的爱,伟大而深沉,你无法触及的时候,并不是没有,而是他沉默又严肃的希冀。
潜力,加上高昂的学费,让师傅爽快的接受了麦雷,从此,这里就仿佛成了麦雷的第二个家,一放学就来到这里学拳,打沙袋,练体能。师傅的教学确实很苦,听队里的师兄说,就连以前很多的成年人都受不了这样的强度,可小小年纪的麦雷凭借一股不服输的顽强性格,硬是撑了下来,突破了自己的能力,进入了新的阶段。
几年下来,麦雷已经成了拳馆鼎鼎有名的拳击手,甚至参加过全市的比赛,小有名气的他受着观众师傅的喜爱,队友们的敬佩羡慕,让麦雷的心态逐渐发生了变化,或许,世界第一厉害的拳击手收到的荣誉也就是这样了吧,19岁的他,正值青年,年少气盛,无所畏惧,每天挑战的人无数,可他从未败归一场。
想到这,40多岁的麦雷低头自嘲般的笑了笑,走向了旅馆的窗边,远处的街道彻夜恍如明灭的新星,辉煌的灯火,映衬着街子静谧的夜色,交相呼应,流光溢彩。
而改变,也正是从此发生的,麦雷有时常常想,若不是当年的一时冲动,自己的人生,或许会有另一种辉煌,可如今一切都成了如梦幻泡影。
那天的天很沉闷,让麦雷的心情有些烦躁,或许是每天再正常不过的对练,或许是每天再正常不过的力度,可是偏偏在那天的麦雷和队友眼中,竟是那样的激烈,两个人你一拳我一拳,失去了格斗的招式,完完全全变成了街头毫无功底的泄愤。
“你会不会打啊?”队友将拳套一甩,而也正是这句话,刺激了麦雷的神经,他也将拳套甩开,咬着后槽牙说道:“来,比划比划,我看看你到底多会打。”
那场“比赛”,麦雷完全忘记了收力和尺度,对面的队友仿佛已经成了敌人,麦雷的拳坚硬如铁,只几下就让对方失去了意识,可麦雷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依旧不停的落下,打在对方的脸上。
等到回过神时,麦雷的双手已经满是血迹了,地上的队友没有了呼吸,半边脸变得模糊,倒下的头部渗出一滩殷红色的鲜血,场馆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法院受理之前,麦雷的父母找到了全市最好的律师,为了儿子,他们不惜卖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变卖家产成了夫妻两人唯一的事情,只是为了支付高昂的律师费,为儿子争取一线生机。可即便是这样,麦雷依旧被判了25年的刑法,也许法官将锤落下的一刻,他的人生就已经不再了。
麦雷摇了摇头,从回忆中脱离。他满头是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远处的宁静与他无关,曾经的画面,或许是他一生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