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孤独总是短暂的,然后将希望带给这个世界上的孤勇者,可麦雷此时只觉得自己的懦弱,胆怯,是从未有过的惶恐,他感受到自己无法融入这个世界,不由得想起了监狱里的生活。
跑步,上课,吃饭,只是简单的生活,纵使无聊,却是充实的,自己至少有事情可做,知道去做什么。而现在虽然回归了自由,可世界之大,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远处的星河闪烁,灯光燃成篝火,夜色笼罩着夜色,希望背离着希望。
失去了至亲,失去了自己熟悉的生活,人生的转变往往是一瞬,一念之间。辗转了一夜,窗外光却已经逐渐刺破黑暗,麦雷的头晕晕的,但是他不敢睡,也无法睡去,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简单的用水抹了一下脸,他熟练的打好泡沫抹在胡子上,酒店的刮刀锋利又轻便,胡子下的脸满是沧桑的痕迹,虽然才40多岁,但是却生得沟壑,眼角处经过岁月的洗礼,显现出深深的疲惫。
或许是太累了吧,他叹了口气,这么想。
身上只剩下一百多元,麦雷不能再逃避。即使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是他依旧要去找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这是无法逃避的,也是目前最要紧的,不然,他可能今晚就要流落街头了。
可是,谁会需要一个四十岁,刚刚出狱,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人呢?或许是最劳累的工作,最低的门槛,都可能将他拒之门外。
除了打拳,他什么也不会。
在空中比划了两下组合拳的攻击招数,麦雷终于穿上了外套,回到了曾经的那家拳击馆。当年的拳馆在相对来说非常繁华的街道,每天来往的人络绎不绝,馆场门前尽是停靠的车辆,里面或是来挑战的拳手,或是来观看拳赛的观众,但是这里边的人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麦雷。
辗转了几站地后,终于是再次来到了记忆中的拳馆,但是一下车,麦雷便傻了眼,曾经辉煌,早已经成了历史,地段不再繁华,成了一条相对偏远的道路,而拳馆的牌匾,也已经成了“萧凰KTV”,变成了夜夜笙歌,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
犹豫了半天,最终他还是走了进去,门口的服务生立马迎了过来:“先生您好,几位?”
麦雷看了看他,曾经拳馆那些挥洒汗水的拳手都已经不在了,变成了一个个身穿制服、躬身摊手的服务生。麦雷摇头,低声说:“您好,我想问一下,你们老板是谁?”
“老板姓陈,叫陈新炜,请问您……”服务生说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那是他曾经的老板,拳击馆的老板。
“我可以见一下你们的老板吗?”麦雷声音很轻,曾经无比骄傲的他来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时,竟然连挺起腰板的勇气都没有。
服务生或许是看到麦雷破旧的穿着,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的说到:“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情,我们老板也是你随便能见的吗?”
麦雷希求道:“我是你们老板的朋友,我叫麦雷…”
“笑话,我们老板还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服务生没等麦雷说完便抢声说道,不屑的笑了一声,扭过头不愿再理他。
“是真的,您让我见一面吧。”麦雷几乎是哀求,可对面的服务生依旧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客人是不可能随便见老板的,你别想了,如果想玩就在这玩一会,不玩就滚蛋,不要干扰我们。你不是想见老板吗?你等着吧。不过不要在大厅里等,这的位置都是给客人准备的。“
麦雷终究还是笑了笑,推门离开了KTV,街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身后的KTV流光异彩,只有他显得格格不入。麦雷坐在KTV旁的石阶上,静静的等着曾经的老板出现。
身上没有手表,麦雷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此时远处的太阳已经被地平线遮去了大半,饥饿感已经爬上了肚子,麦雷揉了揉已经蹲麻了的腿,只能继续等着。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辆豪华的轿车停在了KTV前,这是麦雷从未见过的车辆,纵使他并不了解,但是车扑面而来的昂贵是无法遮挡的。从车上走下一位身穿名牌西装,戴着金项链的50多岁男子,该男子就是陈新炜,几名保安看见该男子下车,匆忙地跑了过去,谄媚地笑道:“老板来了。”
陈新炜嗯了一声,把车钥匙甩给其中一个保安,便准备向KTV走去,麦雷见状冲到老板面前,“你好,陈哥,我是麦雷。”
两名保安立马冲上来挡住了麦雷。
“你是谁?”老板并没有认出麦雷,疑惑的问道。
“我是麦雷,曾经在你拳击馆打拳击的。”麦雷抬起了头,可那眼中确是和20年前截然不同。
“麦雷?你,你怎么来了?来,进来说。”老板见到眼前的麦雷,眼神明显变得错愕,或许是他没想到麦雷会出狱,又或许是他没想到20多年会对他的容貌产生这么大的变化,还或许是他并不清楚麦雷的目的,但是出于曾经的情分,他还是招呼麦雷进来。
“什么时候出来的,”老板把麦雷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件装修无比豪华奢侈的办公室。老板转身便坐在了舒适豪华的座椅上,麦雷小心翼翼坐在他一旁的沙发上。
“刚出来两天。”麦雷坐在欧式沙发上,浑身不自在,不停地搓着手。“陈哥,我有点事想求您。您能不能给我安排个工作,现在我的身上身无分文,而且也没有能够居住的地方了。”
虽然麦雷第一次弯腰求人,可是他依旧考虑到麦雷的身份,一个杀人犯,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会影响自己的生意。
麦雷看出了老板的犹豫,战战兢兢的说到:“陈哥,这么做很为难你,我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什么事我都会做,只要有顿饭,有个住的地方就行。”麦雷深深的鞠了一躬。
陈新炜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样,我这里只剩下打扫卫生的工作了,虽然没有你原来的工作华丽,但是好歹是份工作。你先委屈委屈好吗?”
麦雷感激的点了点头,可是他不清楚的是,老板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保护店的名誉。表面上是留下了麦雷,但是随后,老板就暗戳戳的找到了自己的几名员工,私下讲道:“你们平时多挤兑他,多给他出些难题,早些让他滚蛋。”
说是打扫卫生,其实杂活累活一大堆,为了生计,麦雷只能在肮脏的仓库不停的整理,清扫,又整理。满面的灰尘刺激着他每一个毛孔,即使有的员工会对麦雷横眉冷对,甚至说出一些难听的话,但是他没有怨言。
那是一个平常的下午,麦雷收拾好打扫的工具,回到了库房,可是虚掩着的门里边,传来了阵阵笑声,麦雷在门口听到。
“你说那人,咱们是不是还得多难为难为他啊,要不然老板给的任务完成不了啊。”
“你小点声,这几天多让他加班,累死他让他自己滚蛋。老板从来就没想留下他,他还自以为和老板关系很好呢。”
“就是,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哈哈哈哈。”
一句句话犹如刀刃,深深的刺进了麦雷的内心。他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感觉自己无比低贱,默默地拿起手上的工具静静离开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