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惜桥偷眼观瞧,祁路华吃的很投入,白皙的额头上浸出了细密的汗珠。长睫毛盖住了眼睛,像闭合了一样,很享受的样子。
不得不说,祁路华都这把年纪了,还是这么的漂亮。孟惜桥不敢主动说话,怕陷入过去回忆中去。
外边下起了小雨,顺着老屋的灰瓦往屋檐下滴着水珠,砸在门前砌着的青砖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
两个人整个吃饭过程没有怎么说话。吃过以后结完账,祁路华有意无意地说:“又下雨了,今年秋天雨水特别多。”
孟惜桥本能的摸了摸身边,来时阴天,并没带伞。店家就是过去那个小姑娘说话了:“今年的小城就像南方的小镇似的,整天淋在雨里。我们店里没有油纸伞,就剩一把布伞了。你们俩可以凑合一下。”
祁路华非常满意店家,就说:“谢谢,我们会把伞给你送回来的。”
祁路华毫不客气的挽住孟惜桥的胳膊,望了望外边的雨,就说:“一起吧。雨好像下紧了。”
两个人走出老豆腐店,撑着一把布伞,走上街道。
这里都是老街道,由于街道久远和窄小,有的还是青砖,有的是泥路。
走着走着,孟惜桥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忆了一下,是那条黄泥街。在这街巷里有过多的回忆。
孟惜桥就问:“你来过这里?”
“过去我姐在鞋厂上班。走错了路,碰见了迎春。”祁路华说。
孟惜桥少年时有太多的对女人的记忆,想想,那时有多天真。就不自在了。
因为祁路华就在身边,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每个人感情细微的变化,对方可能都会察觉到。
为了掩饰,孟惜桥就说:“镇上计划借鞋厂改建之机,进行旧城区改造。已经有了初步的方案,一道街二道街也要翻修扩建。”
“嗯,我也听说了,棚户区变楼群,过去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只存在记忆里了。”祁路华似乎有些伤感。
孟惜桥没有安慰她,因为那样自己就会伤感了。
来到鞋厂,孟惜桥说:“你进去吧。我的工作岗位不在这里。”
恰巧迎春走出来,给孟惜桥打招呼:“孟总,进来坐一会儿,正有问题请教呢。”
“你还是找冯敏吧,我可不具体负责你们鞋厂的工作。”说完就走,怕脱不了身。
迎春追出来,对祁路华说:“他这个人总是怪怪的。学问多了,有点迂腐了。”
祁路华笑笑:“嗯,他总是小心翼翼,却总是漏掉最重要的东西。”
两个人进了鞋厂办公室。祁路华才想起忘了把雨伞给孟惜桥。他一个淋雨走了。
在乡下农村,耿边云也淋着雨努力的帮父亲干活。
收花生就要快接近尾声了,断断续续的已经干了一个来月了。共经过了七场雨。再不弄完,花生肯定要霉烂地里了,烂不了的也会生出芽子。实在是拖不得了。
天下小雨,耿边云和父亲就披了雨衣,在泥水地里拣拾花生果。这时候耿边云正在干这种活。
透过细密的雨雾,已经看不清远方,远方的田野和楼房,还有住在小城了的他。耿边云心里就有一种深深的惆怅之情。
她惦念着丈夫和上学的两个孩子,希望与他们长久。但现实告诉她,她的身体不行了。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在耿边云拣拾完最后一把花生果,累倒了在田里。她还有些歉意的对父亲说:“爹,你看,田垄里有不少生芽和霉变的花生果,今年欠收了。”
父亲心疼的说:“闺女,不怪你,是老天不叫收花生。你来了风风雨雨也一个月了,人都累瘦了。回去叫惜桥领你去查查,看哪儿的毛病。”
“爹,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惜桥会办好。你拉我去惜桥父母哪儿吧,我要去看看他们。”耿边云说:“这次回来,光忙娘家的农活了,没顾上公公婆婆。他们也都是上了年岁的人了。”
耿早南就用三轮车把耿边云和最后一袋花生拉进家里,母亲在家给包了饺子吃。下午就把耿边云送到婆家。
因为是同村的,就隔着一条街,转弯就过去了。孟惜桥的父母正在家闲呆着,因为老了,儿女又都不在家,把地租给了别的农户种。看到儿媳妇来,很是高兴。
耿早南交代了几句就回家去了,因为在家里还要摊晾花生。一刻也能耽误了,正在霉变。
公公婆婆对耿边云很好,耿边云非常孝顺,就是在一起的时间少。婆婆要求耿边云在家多住些日子。平时老两口在家也是冷清。耿边云却要上自家地里去瞅瞅,虽说已经租给别人种了。
婆婆不解其意,公公说:“自家的地去看看也好。”就带耿边云下了地。
两个人也是驾驶电动三轮车,这已是农村普遍的出行工具。
那户农民今年种的也是花生,花生收过,田里散落着霉烂的和生芽子的花生。秋霜来了,那些发芽的花生也就会死掉。
公公说:“这里有十来亩地呢。每人平均二亩来地,五口人的地,我和老伴还有三孩子的。因为那时你还没有嫁过来,没有你们的地。我想以后就把惜舟和惜鹊的地转到你的名下。虽然你们在城里住,但土地才是咱的根本。”
耿边云望着这十来亩自家的地,若有所思,其实她真正来想看的是祖上的坟茔,她想自己死了,也埋在这里,算孟家的人。她有过前夫,有前夫的两个孩子。以后孩子长到十八周岁,也许前夫会要走。孩子却是孟惜桥一手扶养长大的。
那样孟惜桥就什么也没有了。她想死了也呆在孟家,陪着孟惜桥到永远。这些事没法跟公公说,她自己装在心里。
在自家地里转悠了半天,耿边云说:“爹,等惜桥退了休,我们就搬回来住,要回咱家这块地,俺和惜桥就种地。自耕自种,自食其力。”
公公孟丙田听了,甚是高兴,连说:“好好,落叶归根。边云呢,惜桥这孩子很小就出去念书上学了,可以说咱村上的秀才,没怎么种过地。以后你们退休回来,你可得好好带带他。春种秋收,庄稼地里的这些农活他是一窍不通啊。你在农村呆的时间长,比他懂。”
耿边云听了公公的嘱托,鼻子发酸,眼泪都要掉下来。她说:“爹,你就放心吧,我会带惜桥,我肯定会帮他。我永远是他的媳妇。是孟家的人。”
老头孟丙田听出耿边云话外音,就困惑的问:“边云,你这是说啥呢?你啥时候不再是惜桥的媳妇了?你那个前夫出来了,要纠缠你?”
“爹,你想多了。我是表表决心。”耿边云拉住公公的手:“爹,咱回吧。深秋季节了,树上的树叶都已经飘落了。一早一晚的冷了。”
“嗯。”公公说:“边云呢,我看出你来农村这些日子黑瘦了,叫惜桥接回你去,好好补补。咱农村条件差。”
“爹,我知道,惜桥明天就来接我走。你需要什么,我想着给你买。”
公公凑近耿边云悄声说:“边云呢,你给惜舟介绍的那个对象,彭燕省,你想着累累心,给他们尽快结婚吧。儿女不结婚是老人的一块心病。”
耿边云听到公公的要求,睛神一下子又起来,说:“爹,这事你就放心吧。今年春节,惜舟回家探亲,就给他们把婚事办了。我姨妹燕省早就想嫁过来。”
公公孟丙田连连点头,说:“这就好,这就好。家里又要添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