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惜桥修了修老旧的自行车,把车链子上了上润滑油。修理了车闸。带上一件雨衣,一张地图,一袋干粮。锁上门准备上路了。
他忽然又想到,还是多复印一些寻人启事,广而告知,好发动大家给他提供耿边云的信息。于是他又开门找出一张耿边云的照片,重新写了寻人启事,贴上照片,拿到复印馆,复印了两叠寻人启事。和地图一起装进防雨雪的塑料袋中,就出发了。走上了寻亲之路。
县城及周边的村镇都寻找过了。唯一得到的线索是,有人说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沿着县城西环路走上了去省城的路。傍晚时分,一个老太太站在家门口看到的。这个中年女人头发蓬乱,好像有精神病。
孟惜桥找到这个老太太,祥细询问了情况,着重问了女人的穿着打扮,跟耿边云出门穿得衣服相似。并叫老太太看了寻人启事上耿边云的照片,老太太说有点像。因为没有别的信息,孟惜桥就沿着这条线索追下去了。
孟惜桥沿路张贴寻人启事,打听耿边云的下落。始终没有耿边云的线索。
走失和流浪人员比较多。男女老幼都有,陌生人也说不准哪个是哪个。只是说碰上过这种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他们确实说不清楚。走出去的路越远,越模糊。孟惜桥感到寻找耿边云的难度越大。他心里的压力就越大。
为了抓紧时间找到耿边云,孟惜桥日夜奔忙。他心里清楚,人在不吃饭的情况下,生命的极限也就是七八天。耿边云因为第一次走失,不知道她会不会饿了找东西吃。孟惜桥觉得她不是很傻,她可能有时候会有清醒的意识,她会着急,她会想孩子和家,就是找不回来。她就会变得更加急躁和疯癫。因为越走越远,她就越不认识路了。
耿边云之所以走失,跟她有时候意识模糊有关。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失去了和人交流的语言能力。她嘴里虽然絮絮叨叨,都是些思念孩子所说的胡言乱语,和人正常交流她却不会了。
要不是这样,她走迷了路,是会问路回来的。现在她一个人回不来了。
孟惜桥想清楚这些,心急如焚。又怕她寻短见,那就再也见不着面了。孟惜桥为了寻找到妻子就死命的奔吧。
一连三天又过去了,孟惜桥已经走出来三百多里地了。仍没有妻子耿边云的下落。他死的心都有。他本人也是疲劳过度,黑了,看不见走路了,他歪倒路边的草棵里就睡。过路的卡车路过,灯光照见他,还以为是流浪人员不幸死在路边呢。这种事人们不会管,怕给自己惹上麻烦。
七天过后,孟惜桥也搞不清自己走出来多少路程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妻子耿边云是不是还活着。按常规,人在心情焦虑不吃不喝的情况下,也就到了生命的禁区。耿边云啊,你在哪里。
到了第九天,孟惜桥也有些神志恍惚了。他眼睛发花,看到路边枯萎的茅草,就胡思乱想,他想耿边云是不是死了,来年这时候,耿边云坟上的荒草也会长这么高。他心痛,他的心在滴血。他真想一头扎进路边的水湾里去死。对人生失去了信心。
到了第十天头上,来到一个叫安兴的小村子里。村子边上有个大水洼,好大呢,连着北流的泥沙河。水里的芦苇茂盛。
这里面好像养着鱼,冬季农闲,村子的人正在破冰捕鱼。外村人也来看热闹。人很多。
孟惜桥就在村里代销点买了点东西吃,并且把村代销点门旁贴了一张寻人启事。村里人知道他是出来找人的。
村里人看着寻人启事,问了他一些情况,就开始议论纷纷。
代销点门口坐着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也有一些年情人。有抱着孩子的媳妇。
人们议论,说去年春天,下网打鱼,捞上来一个老头。这老头是附近村庄的,患有老年痴呆。过年前说走失了,家人一顿好找,也没结果。谁知走水坑里去淹死了。过年春天才打上来,都不成样子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孟惜桥当时就懵了,疑心妻子会不会这样。就是无意的,天黑疲劳,一不留神,也有可能失足落水,造成灾祸。孟惜桥的心都散了。
这一夜他再也没力气走了,就停在安兴村。
入了夜,水洼里还有灯光晃动,捕鱼的人们在忙碌着收网。孟惜桥提着心跟着观看,害怕哪一网把耿边云捞上来。人们还以为他是看热闹的呢。
到了夜里十二点,大水洼里才平静下来。灯光消失,一片暗黑。由于是冬季,白天破开的冰面,又在悄悄地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很脆弱,经不住人上去踩踏。
孟惜桥围着大水洼转,有河的地方有桥相通。没有什么意外的事发生,但孟惜桥心里依然乱糟糟的。他在黑夜里,迎着寒风,站在水边,望着黑漆漆泛着点点鳞光的大水洼,忽然心里涌上一阵悲凉,心死了。他想异界去找妻子耿边云。到那边给她做个伴。灵魂应该是相通的。在世上他对不起她,他要上那边去给她赔罪。
这时的孟惜桥思想麻木,心无旁念,就是想去找妻子耿边云。于是他机械地迈开了脚步。在暗黑里,在没有谁知道的时候,他心灰意冷地安然走进了水里。
寒夜风冷,水更凉,冰透骨髓。孟惜桥越走越深,直到水淹到下巴壳。再往前一步,大概就是阴阳两隔了。
孟惜桥却突然听到一声声呼唤:“惜桥,回来。我在这里。这么晚了,你在干啥?还不回家看看孩子。”
这是耿边云的声音,多么熟悉的声音。孟惜桥浑身一激灵,本能的往回退。他本来是想回来看看妻子耿边云是不是就在岸边。但是水却把他漂起来了。这要感谢他的父亲从小教会了他游泳。他经过一番挣扎,最终爬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