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很快就都混熟了,自然也分出了群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恐怕那个年代,在哪儿也是这样分群的。优势群体就是吃皇粮的,也就是吃商品粮做公家事的,他们自然就聚到了一块。
劣势群体就是吃农业饭的,说俗了就是农民,及农民子弟。
在学校里也是这样。在孟惜桥这个班,好像界线还明显点儿。吃商品粮的优势明显,吃得好,穿得好,老师和同学们都高看一眼。学校有些什么活动,出眼的事情都有他们去做。农民的孩子就差劲了,任啥啥提不上。
在孟惜桥这个班,最惹眼的就是帅哥姜海起,因为他母亲是医院的名医生,姜医生,人人都巴结仰视。他本人长得又帅,学习又好,又是班长,学校蓝球队队长,是不少女生的心动男生。另一位就是劳乎坡了。此位同学五短身材,皮肤特别白,而且非常壮实,脾气还暴躁,据说还练过几天武术,有把子力气,同学们都怕他,称呼他“老虎”。他是学校蓝球队的一员猛将。
还有一个是位女生,就是校花祁路华了。她就像蝴蝶一样在学校里飞。学校里的文艺演出,讲演,一些出眼的活动,都有她参加。她不但是学校全体男生梦中的女神,也是校外一些小轻年追求的目标。经常有校外小轻年来找她,请她去吃饭,请她去玩。她美到什么程度呢,孟惜桥都不敢正眼看她。她给孟惜桥说话,孟惜桥都会羞怯的低下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是孟惜桥挥之不去的梦魔,心底里是特别的爱她,特别特别的爱她。但是见了她就羞涩的低下头,这是爱的表现,也是身份不平等的差异窘迫。
学校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往前过。男女同学们朝夕相处,学习在一起,生活在一起,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家庭,有割舍不断的联系。
在班级里,孟惜桥和农民家出身的同学,处的还是好一点。有几个好同学。同桌的龙建同学,前桌的令起超同学,都是铁哥们。还有一个女同学,就是吏青枝,她是管收发作业本的。也是位清秀的女孩,每次发作业本发到孟惜桥这儿,她都会用眼神朝孟惜桥一笑,孟惜桥感觉出来。孟惜桥想可能是自己双眼皮,脸庞清秀,她看上自己了。自己也差不多算上个男神啊。他甚至想,得不到祁路华,有吏青枝也可以啊。他想入非非。
学生时代,正值青春年少,缺不了美好的梦想,哪管他现实的差异和残酷。撞到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悔!
该来的总会要来的,一件事改变了孟惜桥的心境,也改变了他的处境。
孟惜桥他们教室后面是一片树林,每到课间休息,特别是到了夏天,同学们都喜欢聚到树林里休息玩耍。正值少年,活泼好动,还爱较劲,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头。劳乎坡因为出身优越,又是班干部,总爱显摆。常常吹嘘他练过武术,三五个男生上不了他跟前。
孟惜桥学习也不差,也有倔强的一面,年青气盛,有的地方不肯服输。虽然和他们吃皇粮的同学,身份上有差异,但是他心里并不服气他们。有时候看不惯他们张扬的一面。和他们处的关系并不好。甚至鄙视他们。
这是夏天的一个中午,课间休息,同学们聚到小树林里乘凉。树上的知了不停歇地叫,叫得人心烦气躁。安静不下来的劳乎坡又说起了他练武术的事,越说话越多,还练了几趟螳螂拳,踢得树林里尘土飞扬。因为大热天的,同学们坐着就热,看着他闹腾心烦,遭到同学们嫌弃。
但是劳乎坡不觉,还折腾上瘾了,有的同学就发坏,也不知是谁,把他脚底下仍了一块西瓜皮,劳乎坡没察觉,一脚蹬滑,摔了狗啃屎。同学们都笑了,旁边的女生笑得更厉害。
劳乎坡可不干了,觉得丢了脸面,爬起来大骂,脏话不堪入耳。同学们都烦他,有的就拱火,说跟他干一仗。特别是农村来的孩子,平时就看不惯他,仗着他爹老显摆自己,没少欺负农村娃。
龙建和孟惜桥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令起超,三人都斜眼看他,愤愤不平。劳乎坡见没人承认对他发了坏,骂得凶。龙建憋不住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东西!”被劳乎坡听到了。
劳乎坡本来就脾气暴躁,又在气头上,听到有人骂他就过来了。骂骂咧咧的,但他不确定是谁。都是同班同学,虽然仗着有出身优势,也不敢轻易对同学下手。
劳乎坡就挨个问,是谁骂了他。问令起超,令起超说:“不是。”又问孟惜桥,孟惜桥特别反感他,就硬邦邦回了一句:“谁骂你了?”
话不好听,劳乎坡就不爽,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说顶牛了。龙建见势不妙,就出来打圆场,但劳乎坡不肯示弱。其他同学围过来就拱火,希望跟劳乎坡干一仗,借此机会压压他的气势。
劳乎坡被人们就抬上轿了,和孟惜桥争吵起来,越吵越凶。劳乎坡脾气实在是不行,按纳不住,说着说着动手了。因为他练过武术,单掌开碑就劈向了孟惜桥。同学们都吓傻了。
孟惜桥农村娃,身体不弱,像泥鳅一样滑,闪身躲开。劳乎坡紧跟着又来了个泰山压顶,孟惜桥弯腰围着树一转身,劳乎坡举起的手臂正好砸到树叉上,劳乎坡疼得大叫一声,惨了。
同学们正目瞪口呆的时候,老师赶到了。是龙建怕出大事,跑去叫老师来了。
班主任武脂琴气得不轻,脸色都青了,但需要马上收拾局面,一边呵斥同学们去教室,一边叫两个同学搀扶劳乎坡去学校医务室。这两个同学就是龙建和孟惜桥。
在医务室,医生给劳乎坡处理了创伤,并没大碍。但是疼痛让他大大的挫伤了自尊心。他偷眼瞄了一下孟惜桥,暗想:这小子不好惹啊,以后还是少碰他为好。疼痛使人能够记住很多事,但也有负作用,使人产生隔膜甚至怨恨。劳乎坡就恨上孟惜桥了。
“孟惜桥。”武脂琴叫孟惜桥到她办公室去。龙建也要跟去。武脂琴叫他在医务室看护劳乎坡。
孟惜桥心里很坦荡,并没有害怕的意思。到了老师办公室,如实说明了情况,但是还是遭到老师的严厉批评。
武脂琴老师一再强调,同学之间一定要友爱,要互帮互学。每个同学都有个性,要学会融和,不要争强好胜,更不要对同学排挤敌视。同班同学是一个集体,一个大家庭。
孟惜桥觉得武脂琴老师说的很有道理,是他觉悟不高,做的不对,当即就承认了错误。
但是这件事的余波还远远没有结束,以至于对孟惜桥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事情虽然平息了下去,但两个人心中的芥蒂却产生了。劳乎坡固执的认为,这件事对他伤害性不大,污辱性却极强,一下子打落了他在同学们心中的地位,实际上就是灭了他的威风,在他自尊的心理上是绝对不能够接受的。自此以后,劳乎坡就一直寻找报复的机会,好找回他的脸面。
同班同学,每天都在一起学习和生活,报复的机会是不难找的。
这一天是礼拜六,同学们都义务劳动。校园面积是非常大的,在学校中间有十亩的田地,种的豆子。秋天,豆子成熟了,老师就带着学生们割豆子。
孟惜桥这个班也参加了这项劳动。孟惜桥是农村娃,田间劳动本来是强项,最后却闹出了笑话。
孟惜桥这个班分到了一亩地豆子,同学们领了镰刀后就开始干活了。秋天的风很凉爽,看着黄了的成熟的豆子,有一种收获的喜悦。特别是农村娃,看到田间劳动,有一种本能的冲动和干劲。上学时间久了,手脚都痒痒了。
孟惜桥拿着镰刀下到豆田里,伏下身子就干起来。他的左边是龙建,右边是令起超,像三架马车一样,在金黄的豆田里就向前奔去了。
等他们割到头,站起身来,回头观瞧,却很尴尬,同学们都还没动劲,手里拿着镰刀,远远地看着他们笑。让他们出了风头,好像在看几个傻子,并且传来吱吱喳喳的议论声和嘲笑。局面很明显,把他们几个人孤立了。肯定是劳乎坡在中间起的作用。
孟惜桥他们三人也不是傻子,一看就明白了自己在班里的地位了,被孤立出来了。
像他们那些吃皇粮的,在班级里影响力还是挺大的,别说是学生了,就是老师也忌惮他们三分。因为他们的父母在本地是重要人物,得罪不起。
看来劳乎坡对孟惜桥有了成见,算是杠上了。孟惜桥在班级里处于劣势,农村娃,也不是班干部,学习一般般,对抗劳乎坡一点没有优势。
很快,就显出孟惜桥的不利局面,在整个班级里,不再有人搭理他,就连龙建和令起超也疏远了他。后桌的漂亮女生白大嫚,用脚踢他的凳子,悄声说:“乖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吧?和他们较劲你会行?憨瓜!”
孟惜桥变成了一只丑小鸭,被大集体抛弃,独自躲在角落里伤心落泪,他甚至想巴结白大嫚,那个他无比讨厌爱恶作剧的漂亮女生。她就是作弄他,被同学们嘲笑,也说明他有人缘啊。单飞的日子实在不好熬。有时候他实在委屈伤心了,就躲进厕所里抹一会儿眼泪。
小小的年纪就遭遇了人间冷暖,世态炎凉。伤了这个有点孤傲学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