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翎域?卡蓝广场]
父母早已不知所踪。
陨若脑海一片空白。
只是缓缓往外面走。
依旧一片死寂,阳光下浇铸的寂静至极的悲怆。
幼小的陨若踉踉跄跄来到卡蓝中心的广场。
如同尸体的海洋。
层层叠叠。
尸体的皮肤已是干枯朽木般的收紧破碎。衣服紧贴褶皱而枯黄发黑的表皮。面容也犹如骷髅般,眼眶周围也深深凹陷,眼珠却高高突兀,中间是浑浊的瞳孔。各类扭曲的表情传达着他们临死时所承受的肉体的极度痛苦和来不及安详的惶恐神情的讯息,心底散发而来附着在面部的。
盛大的地狱气息深重。
地面的大理石仍然是光洁的白色。没有血流成河的汩汩。一副横尸遍野的惨烈。
十年的光景,足以让一个幼童成长为能明白死亡意义的少年。潜藏在心脏不能完全愈合的鲜红伤口里的尖锐碎片,随着心脏跳动,重复地划裂伤口,惨痛回忆的冰冷血液,不停地流动,心脏不停地蔓延出清晰不减的痛楚。
一场浩劫,像一次死神的扫荡屠杀,整个神地大陆,所有看见了那场白色光芒的人,都被吞噬了孱弱的生命,不留余地的灭亡。
数百万人的生命。
没有洪水猛兽,无情杀戮的是那些代表光明的白色光芒。
陨若和跟他一样幸存下来的人们,在莫大的悲痛笼罩之下,尽力安心地生活在这个镇上。
十八岁的陨若,一张精致的面孔轮廓分明,深邃如海洋般的墨蓝瞳孔,笑起来宛若一轮皎洁的新月的眼睛和英气逼人的利落眉锋。阳光下呈现麦色的匀称健硕的高挑身材,浑身弥漫的年轻气息。
倚在长椅上,望着明媚却暖意难感的太阳,陨若又想起了父母。
伤口总喜欢趁天气好时让人触景生情,破坏美好。
所以才会被定义成疼痛吧。定义为背负破坏美好的疼痛。因此疼痛又被如此定义吧。
人应该仅仅只有两种存在状态才对。自我意识的活着,要么尸体日渐腐朽的死亡。不会再有第三种了吧。如果有第三种,是更接近存活的意识,还是接近连黑暗也不得知晓的死亡?
那么,自己的父母是生还是死呢?天上那些永世流淌的蓝色又是什么呢?世界仅仅只是这样而已么?还是只是渺小的自己看到的世界盛大的假象?
如果能有人可以认真地坐在自己身旁,能耐心地为自己阐释一切。
那就好了。
陨若一直都这么想着,人的愿望一旦长期坚持,那么便会拥有叫做“信念”的东西出现。
没有再多想下去。陨若露出浅浅的笑容。起身准备离开。
“呵呵,堂堂的零式家族的平位御使竟然也会跑到这种小地方呢!是不?零城。”谄媚的笑意,却携带着的是北巅高原上的一样的凛冽冰冷。广场另一边传来的幽幽的年轻女人声音。
“哦?鸣雅?你不也是么?不是听说你在专心修行,成为上位御使了么?怎么也会来这里呢?”随即应答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成熟而从容。
陨若转过身,广场南北对立着一男一女,衣服上好似飘浮着的华丽彩纹显示着身为贵族的身份。女的有着夺目的秀长的金色卷发。半侧的脸上弯曲而修长的睫毛下是大而迷人的妖娆眼眸,却透射出凌厉得目光。但从陨若看到她,她嫣红的薄唇就保持着一贯的嘴角微微上扬。黑色和红色构成的长袍使她散发出隐隐的杀意,如同黑色玫瑰般的妖艳。男的一头麦色油亮的短发身材挺拔高大,精致而干净的面庞和优雅的仪态让人清晰深信他身体里所流淌着的贵族血统。
两人正站在两头,静默的空气越发氤氲着激斗即将爆发的压迫感。一触即发。
“呵呵……”像是黑暗森林中传出的魔铃般的嗓音。
“这是何必呢……来这的目的,我们都是心知肚明的吧。灵兽‘逆翼’将途径卡蓝的消息,早已经在艾斯传开了,你我提前来这里,都是为了截杀它吧。而‘逆翼羽’对法诀尤为惊人的增进效果,就是众人都对其趋之若鹜的原因所在,是吧?”
“所以,既然我们都知道,那也没什么好说了。‘逆翼‘,必须归入零氏家族手中。”被女人称为零城的男人平静地说着。
“呀…”鸣雅睁大了黑色的迷人眼睛,手轻轻地捂着微张的嘴唇。
“那没办法了呢!‘逆翼’只有一只,我们鸣氏也要得到才行呢!”故作的娇嗔,鸣雅精致的指甲涂满白银色,左手轻柔地来回磨蹭着右手无名指上幽蓝色的玛瑙戒指,戒指反射出碧蓝的光芒。像是漫不经心的无聊消遣。
“那么……”她突然停下了指间的动作。裂缝之海跋涉而来的寒风呼啸过境,撩起鸣雅金黄的长发,使她看上去更像一枝剧毒的黑色郁金香般冷艳。
“只得死一个了。”如同戛然而止的河流,她敛起了笑容。眼神弥漫着停滞在半空的阴森。
紧接下来只剩下令陨若瞠目结舌的虚影,连聚焦光线都来不及,鸣雅阴冷的话音刚落,零城身后便发出轰然的爆炸声,两米高的冰棱破地而起,周围地面的龟裂显示着这个法诀强大的威力。
但与此同时,随冰棱破土出现的还有零城身影的消失。
就像是与速度的盛大战斗。
此时零城已漂浮在空中,露出得意的高贵笑容,手中已开始环绕淡绿色的光华,准备进行召唤。
“你输了。”幽灵般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零城的耳旁徐徐回荡。一声尖锐的刺破声,随着零城瞳孔的紧缩,一把锋利的金色玄冰巨剑精准地穿刺过心脏中央,剑身接近融化的冰水与热气腾腾的鲜红相渲染,顺着剑捎滴滴落下。
零城诧异地把头低下,看着从心脏出拥挤而出的血液不停喷射。
身后忽然出现的身影凑了上来,在零城耳畔撕咬着:“太慢了呢。我要的东西,怎么可以不得到手呢。呵呵……”轻轻的妖精般的欢笑,随即利落地抽出巨剑。
零城的身体直直地坠下。上空阳光的阴影下,鸣雅迷人的笑靥。
未来得及看清楚全程,对抗便也在几秒间收场。陨若全身僵硬,双脚像是深陷在了死亡沼泽,被紧紧擒住。
白色大理石破裂的罅隙中灌满了殷红的血液,柔软的光线下血色绽放。
毫无保留的透过鸣雅瞳孔的光线,呈现黑金色。依旧面带僵硬的微笑,然后缓缓降下。一个轻盈的着地,鸣雅缓缓地拍打了以及缝满金丝茉莉的宽大衣袖。她转过头,看见了不远处木讷站着的陨若。
陨若被鸣雅妖艳而邪恶的眼神弄得一身鸡皮疙瘩。
鸣雅打量着这个虽然没有身着什么光鲜的服饰,但仍难掩眉宇间散发的英气的年轻男孩。整个广场只剩下了对立而视的两人和一具血泊中的尸体。
“啊!你都看到了呀……呵呵……真不好意思,有没有吓到?”
说着眼睛转向尸体:“那个男人很差劲吧……呵呵……”如同祭祀时动人心魄的响铃,回响不绝。
鸣雅像是踩着风一般悄无声息地一步一步向陨若这边走来。
“原来长得很好看呢……好可惜,这么动人的脸要是染上了红色的血液……”
“但是……”顷刻,鸣雅的双手已伏在陨若坚实的两臂上,纤细的手轻轻地滑动,细滑的下巴已靠在陨若肩膀上。猝不及防的恐惧随着身体触电般的一阵颤抖,漫天而下。陨若颤抖的身体渗出了冷汗,倒吸了一口冷空气,冰冷一股脑挤入胸腔,阳光此时微薄的温度更加消散。
“不要怕哦,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舍不得让你死得很惨呢!”耳畔空气梦魇袭来般的轻微波动,像幽冥谷底蛰伏的浓厚黑暗,沉重压制着心脏费力的跳动。
陨若第一次感觉自己正面对着咫尺遥远的死亡气息,寒潭中笼罩的死神阴影。
下一刻,令人窒息的寒意像被阳光蒸发的阴雨全数消尽。
因为鸣雅此时身形已闪烁至远处。
轰然的爆炸声,一束绿色的冒着火光的气旋温热地掠过陨若的后背。箭样的气旋在离身体数厘米的地方拖着闪耀的尾光穿越而过。
前一秒鸣雅感应到了能量的逼近,瞬移到了远处,险些被刮伤。“嘁……可恶…已经要得手了本来…”鸣雅脸上笑颜如冻结的寒冰,戛然而止,怨灵似的狠狠咬牙。嘴唇上的艳丽像是渗出的鲜血。
“不能容忍…一定…不能原谅…”鸣雅的头上像是被一团阴霾覆盖,瞳孔中的黑色深渊发出鬼魂般骇人的精光,全身开始被若有若无的海蓝包裹。
“你到底是谁?我在做我的事,并没有招惹你吧。”死水一般深沉的嗓音。
“嚯嚯…我好像也跟你不大熟吧…所以名字我也没必要告诉你吧?”
“呵,我也没兴趣知道呢。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跑来打扰我。”
“那是我看到你要伤害他呀!我不能让你伤害到他呢!”
“因为,他是我的呢。”陨若顺着略带稚嫩的话音的方向望去,一头陡然出现在广场上的巨大透明的绿色的鸟,口中含着熊熊的绿色火焰。以及鸟背上,一个高高站立在上面的陌生少年。
(第二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