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麻烦你了。”杨近岑看齐元君挂了电话,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却没有看向他,“我总是麻烦你。”
齐元君哑然,道:“说这个做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
大学时玩得再好的同学,也就是刚毕业那几年还有点联系,后来各自陆陆续续成了家,有了孩子,联系就越来越少,现在反而是他和齐元君两个人一直保持着长久的交往。
谁能想到呢。
齐元君唤了他一声,杨近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神了,他歉意地笑了笑:“你这么大老远跑来帮忙,我来管饭,说吧,想吃什么?”
齐元君这才发现外边天都已经黑透了。
“可是聿聿说你做饭没我做的饭好吃。”
杨近岑笑容一滞:“那是他吃我做的饭多,吃腻了。”带孩子这么久,杨近岑坚信自己在做饭方面不可能输给一个单身汉,所谓的“好吃论”,大概率是建立在物以稀为贵的基础上。也不想想,齐元君一年到头能做几次饭?虽然以前合租的时候,齐元君并没有表现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也会做几个家常菜,他们俩做饭技术那时候半斤八两,倒也不互相嫌弃,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他感觉自己已经被生活锻炼到了一定高度,绝非齐元君能匹敌的。
齐元君笑得眼角出现几丝笑纹:“好吧,我来尝尝杨大厨的手艺。”他看起来是真的挺高兴,甚至说道:“看来今天是你主内我主外,我可不能辜负这顿饭,一定得把你的事找出子丑寅卯来。”
杨近岑摇摇头,懒得理会他的疯言疯语,什么主外主内的,这是能放在他们身上用的词吗?
杨近岑很快做了两个菜一个汤,端出来的时候齐元君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只穿着薄薄的针织衫,也不嫌冷得慌。
许是听见了响动,齐元君很快转过身来,见到杨近岑正看着他,冲这边笑了笑,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他搓了搓手坐到餐桌前,笑得合不拢嘴:“哎呀,没想到还有能再吃到你做的饭的一天,真是值得纪念。”
杨近岑本来还挺自信地想要展示一番今时不同往日的厨艺,听了这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一顿饭而已,有什么好纪念的,你要是想,我以后......”
齐元君抬头定定地看他,杨近岑赶紧刹车,差点咬着舌头。
“以后隔离的这几天,都我来做饭好了。”
“那哪行,我还能让你吃亏。”齐元君笑了,“其实今天值得纪念的原因还有一个,猜猜看。”
“难道是事情查出来了?”
齐元君赞赏地看了看他,道:“刚打来的电话,胡定海的投资公司半年前出了问题,被家里的上门姑爷给摆了一道,现在胡定海在公司的权力基本已经被架空了,身边的亲信也都被那位姑爷给收买了。”
杨近岑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惊讶不已:“真的?”
齐元君却不置可否:“胡定海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千挑万选地把独女给了一个白眼狼,结果人家连等他功成身退都等不及,直接篡位了。”
“那......他为什么拉我下水?”
听了这话,齐元君面上突然显出愧疚的神色来:“这事说起来怪我,两年前调研快完成的时候,胡定海来找过我,让我在单位选择合作商时稍微推波助澜一把,他许诺给我这个数。”
杨近岑这会是真的被惊着了,他看了一眼齐元君,“怎么还有这事?你,你答应了?”
齐元君忙回答:“当然没有!这事走正规程序,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怎么会在那时候犯浑,只是就因为没答应,才有了现在的事。”
他摇了摇头,接着道“我当时没答应他,但是想到你跟我是一起的,他走我这条路走不通,难免不会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去,于是直截了当地跟他说让他也不要去找你,我当时都想好了,你走的路不能一开始就跟这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扯一块,我自然会帮你。可是没想到,胡定海见咱们俩都没戏,竟然还不死心,结果没想到,最后还真给他摸到了一条门路。”
杨近岑听他的话,既感激,又有些无措,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原来齐元君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帮他。
明明他们年纪一般大,齐元君却在那么早以前,就已经在规划以后的路应该如何走,甚至为了他,敢直接驳了胡定海的脸面。
他想要对齐元君说谢谢,要张口的时候才觉得,如果要说的话,那么该说的谢谢简直太多了,他知道的就已经很多,那他不知道的呢。他总觉得齐元君越来越不靠谱,甚至后来有些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认为他性情轻浮,却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人......
齐元君见杨近岑欲言又止的神色,知道他要说什么,“近岑,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你的感谢。”他咬牙咽下几欲脱口而出的话,尽量维持理性,“胡定海后来找到了一个人,叫黄秀存。”
这个名字一出口,杨近岑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头顶。
黄秀存,怎么会是他?
“这人现在是你的顶头上司,但是五年前,还是胡定海投资公司的一员。”
“书记,是他做的?”
齐元君点了点头:“大概率错不了,我本来想让朋友帮忙查一下投资公司有什么问题,结果在档案里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再想想他多此一举派你再去乌鲁木齐,无非是想把水搅浑,趁此机会迷惑审计。”
他拍了拍杨近岑的肩膀,安慰道:“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估计一听说审计来就坐不住了,才想到这么一招。放心,他动不了你,这次的审计不是集团内审,而是上边派来进驻的纪检组,他当人家都是好糊弄的?即使咱们不查,审计也会查清楚,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杨近岑点点头,这件事的确出乎预料,但真的联系到一块去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是合情合理。
按齐元君的意思,现在不用多做什么,只需要将投资公司的档案发给纪检组,对方自然会顺藤摸瓜地查下去。
齐元君不让他再理会这件事,只说交给他来摆平。杨近岑看齐元君面色平静地说着这一切,却不知道为什么,直觉齐元君现在很生气。
可他依旧冷静,甚至照常吃了晚饭,还夸赞了杨近岑的手艺。
杨近岑自愧弗如,只要脑子一得空,就会出现这段世间发生的事,而且穿插在一起,简直让人心乱如麻。
事情差不多已经清楚,他虽然不至于被搞得崩溃,却也觉得身心疲惫,只想着停止这些思绪。
可事情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