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双目猩红,扑棱两下翅膀,好奇地和面前的少女对视着。
天空如泼血般鲜艳厚重,将荒芜大地盖进了一个血色氤氲的世界,白骨森然,乱碑丛立,视野昏暗,脚下荒芜。
也不知这里多久没有进过活人,连乌鸦都饿瘦了。
纪知晓有些为自己的想法发笑,扯扯嘴角,继续和那只瘦乌鸦对视。
一阵腥风刮过。
乌鸦先败下阵来,气急败坏地叫喊两声,振翅离开。
它向夕阳坠落的方向望去,远山走势平缓,暗红的地面恍若在啃噬天空,方圆十里内没有人烟,杂草枯折,最鲜活的颜色还是散落的骸骨。
脚步有些沉重。
它看了看四周,扒拉扒拉地上的杂草,躺到一个小土丘后,用杂草把自己粗略盖了起来。
【向系统250发送连接要求,已发送……】
【……检测信号……不稳定,暂时……】
“滋啦”一声,干脆利落。
纪知晓面无表情躺在杂草下边,透过大大小小的缝隙直直看着由红逐渐转紫的天空。
太阳快要下山了。
它暂且躲在这里装死好了。
刚闭上眼,“轰隆”一声巨响又震醒了它。
“轰隆隆隆——”
大地在震动。
远处传来一声霸道的剑啸。
不用想都知道是南瑜。
纪知晓一动也不动。
沉重的脚步声迅速逼近,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露出庞大肚皮的一块。
烈火般艳丽的少女黯淡下来,红衣沾惹灰尘,身上横七竖八多了几道灼伤。
原来,火也会被灼伤。
野兽踏出一步,低吼声差点震碎它的耳膜。
很显然,南瑜的状况并不好。
也是,一落到禁地里就被野兽莫名其妙追杀,状况很难好的起来。
纪知晓忘了,禁地会压制修士修为。
剧情里写的是女主在此呆了三天三夜,历练三天三夜,一路又有男主指点,从出窍前期跃入分神后期,被带出来的时候震惊众人。
可它并未看到那身影。
南瑜气喘吁吁地拖着剑,血与汗沾湿后背,平添一抹狼狈的姝丽。
系统到现在也没有反应,而岁亦……恐怕也进不来。
脑海中浮现纪知晓那张脸,南瑜几欲吐血:她好好认个哥哥,怎么惹上这么疯批一女的!
她要被它坑死了!
又一掌疾风落下,她堪堪滚了一圈躲过,身上又沾了一圈泥。
那野兽认定了她,拼命追着她打。
她快要没有力气了。
任务失败……她就再也不能回家了……
南瑜心底酸涩,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风息草静,唯余老鸦短促的鸣叫。
那道干净的素白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
南瑜,野兽,全都愣住了。
南瑜想不通它为何以拯救她的姿态出现。
野兽不明白面前怎么多了一个不像人的人,看起来还有点危险。
它一跃而起,跳到野兽身上,掠过赤红的尖刺,等野兽想抬手抓住它,它已经来到了它的头顶,抓住了一只犄角。
孽镜剑银光冷冽,直刺天灵盖,少女声音清冷镇静,似乎还带着不耐:
“——百万伏特。”
滋啦啦的电流声从头顶直冲而下,击碎意识,麻痹身躯。
巨大的电网浮现在野兽身上,它一边剧痛缠身,一边几乎不能动。
野兽痛苦的吼声迅速低了下去。
南瑜瞳孔骤缩,不可置信。
这是……纪知晓?
她眨了眨眼,看着那抹素白身影,大脑震惊,身体还没来得及动,半跪在地。
它用力拽住那只犄角,往后一蹬,那怪兽开始向后仰倒,而它便借此从野兽的前边迅速冲下来,正正落到了南瑜面前。
野兽重重倒地,烟灰扬起。
它走出那大片的扬尘,微微低头,伸手:“起来。”
南瑜愣愣地伸手,用自己沾满血污的手抓住了那只冰凉的手,站了起来。
她的心脏在颤抖。
纪知晓松开她的手,翻了一下剧情,问道:“岁亦不在这里?”
南瑜眸子一暗:“不在。你认识他?”
“不认识。”
它回了一句,自顾自地走到野兽尸体那绕了一圈,又拔出孽镜劈开了野兽的脑袋,掏啊掏,掏出一颗猩红的珠子,递给她。
南瑜的心情一言难尽。
她默默收下那颗珠子:“……多谢。”
虽然纪知晓没说什么,自顾自走着,南瑜却下意识地跟上了它。
两人找了个坑,一起盖上杂草,躺了下去。
南瑜横竖睡不着,侧过脸:“纪知晓,”
“你为什么救我?”
纪知晓不说话。
好像已经睡着了。
南瑜没等到回应,叹了一口气,闭上眼。
纪知晓在想离开禁地以后的应对措施。
它救女主和它害女主存在冲突。
在这种地方,没有外力加持,只能由它来保护她,可这样不符合它恶毒女配的身份。
四周风声也无,身边人呼吸平稳。
纪知晓慢慢拨开草,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离开。
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眼缓缓睁开,又慢慢地黯淡下来。
禁地外,一众人围在祭坛周围,白发少年微微歪头,声音温柔:“好了吗?”
明空挥手,一队蓝衣弟子上前。
——太弱了。
少年心想,不过他没有多说,像在看一场有趣的游戏,克制了笑容里的恶劣,双眼一片澄澈,缓缓抬手,指尖渗出一滴嫣红的血。
众人纷纷屏住呼吸。
“等等。”
少年抬眸,眼底浮现兴味。
人群从中分开,杜若色道服的男子气质冷肃,一步一步走到少年面前,弯腰抱拳:“弟子易相,同往。”
他身上的衣袍没换,血迹斑斑,呼吸也有些不稳,明显是赶过来的。
“易相,你给我回来!”明空急忙出声。
左不过两个修为上乘的弟子,那些普通弟子回不来就算了,可易相——
少年指尖血液滴落,画地为阵,传送门已经缓缓打开,不容思考。
那一队人站上祭台,易相转过身,默默看了明空一眼,也站了上去。
不多时,那群人已经被红光吞没。
少年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无比慵懒,眼底猩红划过,声音微哑:“散了吧,这没什么好看的了。”
“有道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轻飘飘的八个字,重重砸在了南晏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