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树影斑驳。
青石路上,少年温柔。
她睫毛一颤,浑身僵住。
他对她露出歉意却明媚的微笑,慢慢转过身,背离她。
一身红衣宛若火烧,传来灼痛之感。
她顿时慌乱起来:“等等——”
她想喊他的名字,可她只觉得脑子钝痛,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应当是她曾熟悉的……谁呢?
梦中惊醒,月上枝头,霜辉透过窗棂落到榻上抱书而眠的红衣少女,平添冷光。
南瑜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放下书,一双凤眸里落入点点寂寥。
咦,那不是……纪知晓?
她揉揉眼睛,看见青石路上素白衣裳形迹可疑的少女,歪了歪头。
它深夜扮做外门弟子,要去哪里?
想起这家伙的性子,料也不是什么好事。
南瑜收敛气息,悄悄跟了上去。
可这一跟,周边花草树木渐渐葱郁,人声愈发稀少,脚下的青石路由能容三人通行变为了仅容一人侧身行走,她觉出些不对劲来。
前边连一个灯笼都没有,她要看清路还不碰到路旁探出来的枝叶有些困难。
而纪知晓打开夜视仪,匀速前进。
她有些跟不上了。
月上中天。
纪知晓又往前走了几步,悄无声息。
前面是一大块圆形空地,小山环抱,空地中砌着一个一仞高的圆形祭台,东南西北四方各立了一根缠着铁链的石雕柱。儿臂粗的铁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端缠在石雕柱上,一端聚拢到祭台中堆成一堆。
祭台下,围着一圈白骨。
这莫非是……封印!
南瑜皱眉,全身肌肉顿时绷紧,紧紧盯着白衣少女的动作。
它像猫一样轻灵,直接跃过白骨,跳到祭台上去。
它似乎在尝试做些什么。
那祭台散发着阴冷的死气,让南瑜感觉到一丝不适,可纪知晓无动于衷,甚至瘦削的身子和祭台搭配起来称得上融洽。
微风吹过,树叶窸窣。
那清冷的声音猛不防地从身后响起:“南瑜?”
南瑜一瞬间汗毛倒竖!
——它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
她来不及挣扎,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纪知晓一个手刀打在少女后颈,双臂环住她柔软的腰身,面无表情地将她拖向祭台。
这东西恐怕要鲜血才能开启。
它一脚踩上白骨堆,脚下崎岖,还得停一停维持重心。
少女即使昏迷也皱着眉头,想来的确是不太舒服的。
“砰”地一声,它将她放到了祭台中央那堆铁链上靠着。
苍白的脸透露出妖异。
剔透的眼眸泛起银光。
它忽然弯下腰,戳了戳她柔软的脸蛋,好像看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嘴角忍不住上扬。
可她还在昏迷中。
它也没法看到她鲜活的模样。
纪知晓几不可闻轻叹一声,冰冷的手指抚平了她皱起的眉头。
它双膝跪地,拿起她垂落身旁的手,认真地找一个合适的放血点,然后从袖中拿出一把锋利的短刀,稍稍用力,划了下去。
一线殷红暴露在雪白的皮肤上,很快聚起一滴一滴鲜血,落到祭台。
血液甫一落地,便迅速注入了生机,自发地沿着祭台上繁复的纹路流淌,随之亮起猩红的幽光,两个少女依偎着坐在祭台中央,一红一白,显现出诡谲的美。
纪知晓眼眸微沉,将手臂抽离,站了起来。
该走了。
今夜月朗风清。
把易相独自丢在天山幻境似乎有些危险。
一切只是一眨眼。
——红衣少女不知何时清醒过来,暴起抓住了它的手腕,手臂鲜血濡湿衣袖,一双凤眸充满不甘,字字咬牙:
“——你这个疯子!”
纪知晓懵了一秒,无声而坚定地想扯开她的手。
不行,南瑜必须进入禁地。
可南瑜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一拉,瞬间将纪知晓压在身下,钳制住它,狠厉决绝:
“要死一起死!”
乌黑的缎发铺散在冰冷的铁链上,一道一道柔软的月光藏在发间,白衣凌乱,纤弱的脖颈仿佛一折就断,一双丹凤眼却还是沉着冷静地望着她。
挣扎无果。
它觉得心里有些发沉。
祭台上鲜血献祭的法阵已经勾勒完成,身下的铁链忽然将二人包裹,顿时天昏地暗,强大的吸力将她们带入黑暗。
月朗风清的初夏夜晚,祭台重归静谧。
……
天山幻境,风雪崖。
杜若色衣袍翩飞,又一道剑光闪过,男子落地在雪里滚了一圈,又蹬地暴起,冷喝一声,从上到下竖劈过去!
墨色长剑呼啸而来,隐隐有龙吟之势!
那只雪怪与他缠斗一日,已经有些力竭,面对这一剑更是难以招架,三人高的身体直接被打飞出去,肚皮上露出了深至脏腑的伤口,温热血液汩汩流淌,脏器停在伤口处,似乎一动就会掉出来。
它仰头悲鸣,然而一声未落就没了声。
他一剑砍下它的头颅。
易相垂眸,收去墨色长剑,只剩满手的血污,他便撩起袍子细细擦拭每一根手指。
嫌擦得不干净,又坐到雪地里,不管手指通红,用雪用力地擦,在雪上留下或锈红或鲜红的痕迹。
等他再站起来,桃花眼又浮上缱绻的笑意。
骨节分明然而冻的通红的手里拿着那株碧绿的扶光草。
“知晓……”
风雪无人应答。
“知晓……”
他脸色微变。
笑意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先将扶光草小心地放进怀里,他循着气息来到她离开的地方,看到被雪掩埋了一半的蓑衣斗笠。
她,跑了。
易相半跪下来,膝盖陷入雪地,清瘦的腰身微微弯下,一手掩不住脸上浮现的偏执与不解。
像风雪里忏悔的雕像。
不知在忏悔什么。
过了许久,雪在他身上落了厚厚一层。
天快黑了。
他眼睫微颤,眼底最后一抹猩红消匿下来,终于起身,拂落身上的雪。
白茫茫的天地间,那抹杜若身影消失不见。
他踩在熟悉的青石小路上,往执事堂走去。
记录弟子一看到他就朝他招了招手:“大师兄!你终于出来了,大师姐出事了!”
“她和南瑜师姐进禁地已经两天了,几个长老都已经派人进去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