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巍山的露天聚贤堂,兴高采烈的“黑羽骑”士兵们正在清点着战利品。关肃查点着物质,一边做简略登记,犀牛早看好一个精致的手弩,趁关肃不注意,偷偷拿了就要背在身上,
关肃劈手夺过,说道:“这要先登记在册后,才能由军需统一分派。”
犀牛对他虚晃一拳,笑道:“贪心的耗子,把东西都拖到你的洞里吧。”说着走出聚贤堂。胖子在摆弄一口支在简易灶台上的大锅,看样子要煮东西,他先把水倒了进去,之后在锅底处看着是否有滴漏。
墨非在空地上正嚷嚷着什么,身上杂七杂八的背着各式兵器,搞得和发了横财的土匪差不多。不远处小七推搡着五花大绑的李射向这边走过来。
看着盗魁又向着他的徒子徒孙们宣讲着“盗亦有道”,犀牛走到他身后吼道:“琥国武士来了!”这让盗魁吓了一跳,做了一个立刻准备逃窜的姿势,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对丹琅军的小小胜利,竟是这么珍贵难得,大家的心情就似面对久违的恋人回归,小心而兴奋。人是容易满足的,一点点的收获就欣喜异常,人也是最不容易满足的,在胜利之后还要更大的胜利。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墨非,几乎成了他们的支柱,相信只要跟随墨非,似乎就可以实现曾经让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愿望!
墨非看着站在眼前的李射,这个曾经骄纵无比的少年将领,现在却显得那么孤寂落寞。
墨非拿起一张弓,尝试着拉开弓弦,对着远处瞄了瞄,说道:“良弓啊!李射,说点什么。”
李射恢复一些尊严,挺了一下胸膛道:“李射输给墨将军,心服口服,死而无憾!”
墨非放下了弓,“不要向我认输,你是输给你自己,”突然逼视着李射,“你死了,真的无憾么?”
“……”
“那身陷囹圄的蒙适,那死于战火的无辜百姓,那丢失的大乾国土,会觉得无憾么?”墨非的声音渐高,似说给李射又似说给所有的人听。
李射默然,不敢与墨非眼神相对,低下了头。
墨非向前走了两步,将手放到李射肩上,缓缓说道:“你是少年英豪,杀了你,老天都会觉得可惜!”
他开始动手解李射身上的绳子,直到将绳子解开,拍了拍李射道:“你走吧,别再与大乾为敌。”
李射先是愕然,转而迷惑,痛苦……无法形容的神情在他脸上变幻着,直至最后归于平静,他抬起了头,对上墨非的眼神,缓慢而坚定的说道:“我跟你走,回我的家乡!”
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李射主动请缨回营招降自己的士兵,午时为限。之后大摇大摆的离开墨非的山寨,路过犀牛和盗魁他们时连眼角都没扫一下,在李射眼中,这些都是人渣不值一看。
犀牛嘴张的老大,愤愤不平,对着墨非喊道:“你大善人啊,忙了一夜,你上下牙一碰,就给放了,你……你放了他,他一准来打你。”
犀牛气哼哼的往胖子的铁锅那走,没注意撞到一根木柱上,他踢了柱子一脚,回头又指着墨非,“你,你这叫放虎归山,放虎归山知道么!待会儿他领人杀回来,我们谁也不管你。”
剩下的事情就是一群男人围着盗魁抢来的一个日晷在研究时辰的变化,这搞得盗魁很紧张,以为日晷上有什么珍宝自己不知道,却被他们发现了,便拼命的往里挤。
日晷指针指向正北的时候,一个骄傲英俊的家伙盔明甲亮的出现了,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另外二百名全副武装的家伙,真准时啊。
李射将手里一个包袱扔到地上,包袱散开,从里面滚出一个血淋淋的东西来,是一颗人头,宋明的人头!
按照李射的解释,他回到营里招降自己的士兵,遣散了不愿意来的人,本意饶过宋明的性命。可是宋明那家伙翻了脸,絮絮叨叨,不依不饶,还掏出刀子逼迫李射跟他回去见宋廉,李射劝他放下刀子,在你来我往的争夺中,宋明不小心脖子碰到了自己手里的刀刃,就此身首异处,李射只好提来给墨非处理。
犀牛低头看看宋明颈部切口,整齐光滑,绝对是一刀解决,不禁嘿嘿笑着道:“这家伙一定是跳起来给自己一刀,否则不能这么齐整,呵呵……”
墨非闭起了眼睛,挥挥手让小七去将头埋了,捏着鼻子说自己见不得血。而关肃说:“鲜血,有征战就会有鲜血,我们要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小七拎着宋明的脑袋说:“挥刀自杀,宋明这家伙真干得出来。”
众人哄笑成一片,一致认定只有李射才有这种刀法。
墨非多了二百人,又神气了,他照例列队宣讲一番,意图将李射这二百人设为先锋营,让盗魁那二百人做后军防卫,盗魁坚决不干,只得作罢。后又突发奇想,重设编制,将李射这只精锐骑兵命名为神射营,战时负责冲锋、斥候探马、布哨等职。而将盗魁这只队伍命名为神刀营,取盗和刀的谐音,战时布防、主攻等职。
犀牛那一帮老弟兄只有七个,建制为神卫营,意在负责主将的护卫,犀牛统领神卫营。周尊礼为军师,人人都有分配,只剩墨非自己,当仁不让的做了主将,至于前锋营什么的却再也不提。
墨非踌躇满志,说什么这是黑羽骑的基本主力,日后必然要发展壮大,一定设满十个营,每营至少一千人,合并为黑羽骑军。关肃、盗魁等人听了这个伟大设想,立刻被刺激的精神振奋,腰板溜直,感觉自己可以立马扬刀,气势如虹,收复河山指日可待!
“哎,我怎么觉的不对啊,”犀牛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墨大将军,您就是一黑羽骑校尉,这会儿,我感觉好像成了主将似的,那黑羽骑的正主公子昊您给摆哪儿啊?”
“啊?!这个……”墨非愣了一下,眼珠一转开始胡说八道,“公子昊从小混迹于士人贵胄之间,长于礼仪应对,觥筹交接,对于……对于行兵打仗什么的,他是不大适合的。”
犀牛呵呵一笑,“他就是个笨蛋,怕是也不会把黑羽骑兵符交给你吧?”又凑近了墨非小声说,“在王城驻军大营,我从来没见过你,你这个校尉是假的吧,哈哈……”
气得墨非踹了他一脚,瞪眼笑道:“觉得不对啊?觉得不对,问哑巴去!”
墨非将兵马重新整顿完毕,吩咐盗魁点火烧寨,又将琥国公主烧过的山寨再次焚烧了一遍,实施了充分的焦土政策,哈哈笑着说一分一毫也不会留给丹琅大军。
兴高采烈的纵火之后,墨非带着四百多人马“浩浩荡荡”的开赴饮马江渡口,在树林就地取材,三营一起动手,伐木造筏,准备横渡饮马江。
翠巍山北几十里处,是丹琅大将宋廉的中军主帐,宋廉兵行神速,在派人将蒙适押往上将军炎天驻地之后,亲自督军逼近翠巍山。
宋廉着红色戎服,身材高瘦,剑眉鹰眼,须发有些花白,正在帐中踱着步,八名亲兵护卫,手持长戟,站立两旁。
一青年将领匆忙进帐,拱手道:“大将军,末将有事回报。”
“讲!”宋廉言语简单干脆,自有一股威严。
“前锋李射攻翠巍山盗魁大寨被擒,又被匪首墨非释放,斩宋明首级后降敌!”
“嗯——这个逆贼!出尔反尔的小人!”宋廉强压着怒火骂道。
“报——”又一个斥候游击跑进来,“报大将军,李射伙同墨非等山贼,正在江边伐木造筏,意欲过江!”
“钱寿辉,你带一千铁骑,全速奔赴饮马江渡口,劫杀李射等贼,立斩不赦,一个不留!”宋廉将令箭扔给钱寿辉。
钱寿辉率领铁骑如风般奔至饮马江渡口,可是迎接他的只是滔滔的江水和江岸边的断木残枝,墨非“大军”已经安全过江。他无奈的望着空无一人的饮马江渡口,只得回营交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