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处地形平坦,水势渐缓,是叠翠山一带唯一能渡河的地方了。
一条十余丈长的粗绳索横贯两岸,一条小船泊在江边,用绳索和横江长锁连了,以免被水势冲走。小船随着波浪上下颠簸着,没有人迹,艄公显然为避战祸逃难去了。
墨非一行人伏在北岸丛林中,离着小船还有百八十步,在弓弩射程之内。
“就是这儿了,”盗魁有点喜不自胜,“渡船还在,看样子我们有点多虑了,走吧。”就要起身过去,却被墨非一把拽住。
墨非低声道:“等等看,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十几个人鸦雀无声,静静的看着江面小船,似乎连心跳声都听得到。
“猴子,”墨非回头道,“你人轻马快,过去探探路,速去速回,遇敌不可接仗。”
猴子轻声应了一声,牵着马悄悄出了树林,到了江边小径,翻身上马如飞而去,众人心中忐忑,手中都替他捏着一把汗。
“不好!”犀牛耳中又听到异声,是密集的马蹄声,正奔渡口而来,心中一急,不禁高呼,“有敌兵!猴子快回来。”但是有点晚了,江水的哗哗声和马蹄声掩盖了众人的呼喊,猴子已经逼近渡船,根本没听到!
这时候每个人都听到了,人喊马嘶的声音几乎到了耳边,视野中一群骑士如风一般卷到渡口,与猴子相距不过十余步,驰到最前面的武士扬手一箭,猴子应声落马,摔在水中,那马没了主人,转身跑回。
那队武士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吆喝着对身后连连放箭,身上干净之处仍能看出他们披着的橙色衣甲。
“又是琥国人!奶奶的!”犀牛怒吼一声,在战马臀上抽了一下,那马吃痛猛地窜出,犀牛已稳稳跃上马背,扬着长刀杀了出去,看到猴子中箭落马,这家伙急红了眼。
“盗魁、小七、三手跟我杀,”墨非翻身上马,“其他的人在林中放箭,护住犀牛!”说罢带着三人如风杀出,
这队琥国武士正是火烧盗魁山寨的琥国公主一行,当他们进一步打探丹琅大军形势的时候中了丹琅前锋游骑的埋伏,双方交战,琥国武士寡不敌众,被一路追杀至此。
崇相卿年老体衰,又受了箭伤,明显体力不支,被崇伯虎缚在背后,二人一骑走在中间。琥国公主虽然盔歪甲斜,多处受伤,但威风不减,连连吆喝着抢船。前队五六个武士跳下战马奔渡船而来,而后队武士阵型不乱,严密防御着身后山路。
那五六个武士涉水来抢渡船,溅起无数浪花,但预料不到的一幕突然出现!
渡船两侧的水花一翻,从水中忽的跃出十几个人来!这些人口衔芦苇,身着黑色鱼皮水靠,手持丹琅玄机弩,其中一人哈哈怪笑着喊道:“琥国小娘子,爷们在这儿等待多时了。”话音未落,十余人手中弩机齐发,对着琥国武士便是一阵攒射。
琥国武士措手不及,立刻被射倒三四个,余下的拼死前冲,但玄机弩是丹琅上将军炎天特制的十矢连珠弩,不用上箭,十箭连发,没等喘气,第二轮弩箭射到,琥国武士立刻又倒下几个。
崇仲义杀红了眼,手中链子锤抡了几圈飞出,一下砸在刚才说话的丹琅伏兵头上,那人“呃”的一声摔到水中而亡,死前一定颇为后悔,自己干吗多嘴说话,遭人讨厌。
崇仲义左手锤、右手短刀连人带马冲入水中与伏兵交接,虽身中两箭而神勇不减,前队剩下几个武士也加入战团,一旦短兵交接,弩兵立刻没了优势,转眼间被杀的死伤殆尽。
这时犀牛大叫着赶到,琥国武士没有提防侧翼,被他杀开阵型,冲到猴子跟前。猴子趴在血水之中,毫无声息,不知哪里中箭。犀牛身子一探将猴子捞起搭在马上,怒气不减,奔着刚刚抢了渡船转身而回的崇仲义而去,犀牛看到射杀猴子那一箭正是崇仲义所放。
仇人当前,犀牛双眼充血,暴喝一声,一刀剁下,崇仲义急用短刀招架,哪有犀牛盛怒之下力大,加上崇仲义新伤旧创,短刀一下被打掉,犀牛长刀去势一偏,正砍在崇仲义的马头上,马头被砍得半开,向前摔倒,连带着崇仲义跌到地上。
犀牛手中长刀却也拦腰而断,挡不住琥国武士拼死来抢崇仲义,只好挥舞半截兵器向后不住退却,正好墨非等人赶到,加上林中飞出的箭矢射住阵脚,又将琥国武士杀回,此时崇仲义和公主护着崇伯虎背负崇相卿登上了船。
犀牛以为猴子已死,抢过三手的长刀,哇哇叫着又欲扑上。盗魁等人也红了眼,意欲蜂拥而上。
琥国公主站在船尾一眼看见盗魁正在向前冲,娇叱一声:“呔!又是你这黑脸强盗头,看箭!”弯弓搭箭,一扬手,一箭奔盗魁射来。盗魁一缩脖,箭镞贴头皮而过,他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立刻弯弓回射,只是准头奇差,不是射到船侧,就是射到船篷。
“别让琥人抢走了船,杀!”这时又一彪人马从山路杀出,着红色甲胄,二十余骑,领头是一俊朗小将,冷面如霜,正是李射。
琥国武士虽是神射,但挡不住丹琅军弩箭的连珠攒射,防线立刻被冲开,丹琅骑兵瞬间杀至渡口,连带将墨非等人卷了进来,三支人马立刻杀到一起,乱成一团,墨非在树林中埋伏的人手,怕伤到盗魁等人,无法放箭,也冲过来加入战团。
琥国公主站在船上指挥武士射箭抵抗,自己也是一箭一个射杀丹琅追兵,岸上几个武士砍断缆绳想将小船推走,却被李射冲上用长矛各个戳死。而墨非的人马都是山上强盗,平时没有战阵历练,这时想冲上去抢船,却被丹琅骑兵死死挡住,也是死伤不小。
崇伯虎和崇仲义一看不行,又跳下船,崇伯虎架刀将李射挡住,崇仲义则将链子锤抡得跟风车似的将追兵暂时打散,翻身大吼一声,双手推在船身,小船缓缓的离开岸边,船上两名武士也拼命划着奖,小船是渐行渐快。
崇仲义拼命推着船,背后连中数箭,鲜血都将江水染红了,他却浑然不顾。
琥国公主扬手射翻一个冲上来了的敌军,对岸上大喊:“崇伯虎,快上船。”崇伯虎虚晃一刀,返身跑入江中,涉水将正在倒下的崇仲义挟起,连滚带爬的上了船。
眼看小船离江岸渐远,丹琅军冲到江边用弩追射,琥国武士则在船上与其对射不休。
墨非摘下背后长弓,拈一只羽箭,张满了弓,对着船上持弓的琥国公主一箭射去,“啪”的一声,公主手中长弓应声而断,公主将弓摔在水中,怒目而视,嗔道:“臭叫花子,又来捣乱!”
“琥国公主!”墨非朗声喊道,“大乾与琥,素来交好,少有用兵,你不要看我国势衰微,趁人之危,妄想侵占我国土,今日且饶你性命,下次见面,定斩不赦!”
眼见小船越行越远,墨非又悠悠说道:“二八佳人,思慕少年……若劝你父兄放下侵我国土妄念,那铁甲将军我也……我也不妨替你引见!”
“哼!登徒浪子,不知所云!”公主被他说中心事,俏脸发热,一时惊慌,不禁偷看左右,好在丹琅武士劫后余生,都在忙着处理伤处,无人关注墨非胡说什么。
“他们杀了猴子,你怎么不射死她?”犀牛悲愤万分,对着墨非吼道。而墨非露出一副难为情的表情来,悄声道:“我射偏了。”犀牛立时无语,只感觉好似误吞整个鸡蛋,闷气堵在胸口无法排遣。
李射看看已经划到江心的小船,一时无计可施。突然看到横江长锁,立刻喜上眉梢,连连喊道:“快!快!将那长锁砍断,让他们漂到江里喂乌龟!”
几个兵丁跑过去,几下将横江锁砍断,眼见那小船失了凭依,在江心打了几个转,顺水向下游漂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