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敌人来的好快,跑不多远,身后已经烟尘大起,一片红云如风一般扫来,马上骑士背弓持刀,彪悍异常,身后红色护背小旗绣着一个黑“宋”字,是丹琅军大将宋廉麾下轻骑兵。
宋廉的轻骑兵在丹乾会战后就成了大乾国的噩梦,该骑兵装备精良,战风彪悍,每人必备强弓硬弩和精钢长刀,在突袭、伏击和追击中无往不胜。
追兵不过七八骑,口中杀声连连,越来越近,近的连漆成红色的盔甲和狰狞的颜面都看得清楚。
关肃显然与宋廉骑兵交战不多,居然站住了脚,口中喊着:“追兵不过七八人,看我杀之!”手中弯弓搭箭,奔当头一骑射去,有几个不明就里的逃兵也手持长矛转身结阵试图阻止马队。
只见当头骑士早已摘弓在手,右手从箭囊拈一只雕翎箭搭在弓上,对于关肃射来之箭用弓背轻轻一拨,那箭早飞上了天,手中雕翎箭转瞬射出,直取关肃咽喉要害!
关肃看敌将如电的眼光向自己一瞥,就知道要坏,耳听“啪”的一声,吓得一缩脖子,头盔上的雁翎早给射飞!
落后的逃兵可没有这么幸运,不等战阵结成,攒射的羽箭早到,立刻被结果了五个,皆是一箭封喉。
跑在前面的犀牛扬手将一块小石子打在看呆了的关肃头上,冲他喊道:“快跑吧,傻子,这会儿知道厉害了吧,你当在家打鸟呢!”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关肃捂着头玩命向前跑着,这小子当逃兵还真快。
有更快的,宋廉轻骑兵已杀入逃兵阵中,手中长刀白光霍霍,转眼又砍翻好几个。
胖子呵呵的喘道:“跑大路根本不行,一会儿都得被切西瓜!”
犀牛一眼看见道旁半山腰的树林,;拉着猴子就往里跑,玩命地叫着:“快进树林,他们战马跑不开!有树挡着,再跟他们拼!”几个月的连番较量,犀牛算是彻底领教丹琅轻骑连珠弩的厉害,以步军对付这种轻骑兵,不等近身就给射成筛子了。大家都知道厉害,纷纷向林子里跑。
追兵中一个健壮甲士打了一个手势,显然是他们的小队长,七八匹战马立刻散开呈扇面包抄,减慢了冲击速度,似乎不急着追杀。
可逃兵不管这个,惊慌着冲向树林,有一匹瘦马跑在最前面,黑箭却不见了踪影。
犀牛甚至不用抬头都感觉到了树林中的红影和杀气,有时候犀牛都在想,凭着自己对战场的这份敏锐度和自己的勇猛,要是蒙拓父子不死,大乾也不会败的这么惨,可能早就击败丹琅了,自己估计也该升五百主了。
他下意识的在倒地的同时按倒了身旁的猴子,而“啪、啪……”的声音同时连成了片,跑在前面的那匹马被树林里的伏兵发射的弩箭变成了刺猬,嗷嗷叫着跑了几步,倒地毙命,可怜的家伙活着的时候没有受到善待,死也不得好死。
同时变刺猬的还有几个来不及躲藏的败兵,这回关肃学了乖,将自己窝在一块大石后,毫发无损。
犀牛蜷在地上被弩箭压制的抬不起头来,可是憋气归憋气,他可不敢露头显摆,因为丹乾会战以来,每次与丹琅军交战,看似弓弩手数量不多,射完一轮之后,乾兵以为可以乘隙突击一下,但是不出意外,丹琅弩手好似不用拉弦上箭,第二轮攒射必到,正好将冲击的乾军射成刺猬。
所以,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动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听天由命吧!伏在草中的犀牛只觉得后颈一凉,一把冷森森的长刀正架在他脖子上,只好束手就擒。
草地上哀号一片,似图反抗者都被追兵击杀,犀牛用余光扫了一眼,大约就剩七八个人,他内心一阵悲哀,可那又能怎么样,活着不是最重要么。
这时一个“伟岸”的身躯被推了出来,是胖子,他满头满脸都是草屑和泥土,那泥土很新鲜,似乎在钻一个洞穴的时候被揪了出来,原因一定是头进去了身子进不去。
犀牛指着胖子一阵怪笑,说:“哈哈哈,这个废物胖子,咋还没死啊,目标这么大,居然没射中,钻耗子洞了?你应该钻熊洞才对啊……”话未说完,早挨了旁边追兵一巴掌。
关肃气得脸直发红,指着犀牛说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同袍被擒,还笑得出来。”
“不笑还哭啊!”犀牛不停嘴。
追击者将剩下的七个乾军败兵手捆了个结结实实,用绳子将他们连成一串。
追击者有七八个轻骑兵,十个步兵,一共十七八个人,骑兵长刀,步军短刀,配备强弓硬弩,组合出击,效果奇佳。这种由丹琅上将军炎天设计的追击小队组合在大乾国内到处都是,骑兵追击,弩兵设伏,打的就是散兵游勇。
俘虏们刚才累得都要虚脱了,这会儿瘫在地上,靠在一起喘气打盹,反正这样是最坏的了,反而平静了。
现在丹琅军围着战利品开始笑,指指点点,神气的很,甚至有人在胖子的脸上捏来捏去,很奇怪他为什么没有跑瘦。
犀牛看不惯胖子不死不活的样子,气得大叫:“别捏他了,那没心没肺的东西,吃草都会长肉!”
胖子刚才跑得缺氧,这时候有点晕头晕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犀牛哥,他要给咱们吃草!”这惹得所有人一阵哄笑,连丹琅兵都被他逗笑了。
但很快犀牛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有人牵着驮着东西的黑箭走了过来,黑箭居然不闹不跳,还与那人亲热。
犀牛看那人慢慢走近,红脸短须,凶悍威猛,正是丹乾大战阵前被俘后投降的蒙适!他后面还跟着一人,俊脸如霜,却是李射。
原来宋廉攻克乾南之后,便令蒙适为前锋主将,李射和宋明为副将,率二千轻骑兵疾驰奔袭翠巍山,为大军前行扫清障碍,自己督率中军主力随后就到。
蒙适和李射倒底是大乾降将,宋廉放心不下,有意安排亲信宋明安插在蒙适身旁。
蒙适到了翠巍山前,并不急着进攻,扎下营寨之后,反而要领着一个步骑小队进山侦察。其实翠巍山除了一伙强盗之外,并不存在大乾的驻军,蒙适此次进山,其实另有丹琅上将军炎天安排的要务,李射和宋明当然随行。
犀牛等人明目张胆的溃逃,丹琅斥候自然早就探到,是以蒙适安排了一个伏击,将犀牛他们一网打尽。让蒙适预料不到的是在这里遇见了犀牛和黑箭。
一名健壮甲士走到蒙适身前,抱拳说道:“蒙适将军,一共射杀十五人,活捉七人,全在这里。”
蒙适点点头,说道:“宋明将军辛苦了。”那名健壮甲士就是宋廉的亲信宋明,刚才带队伏击的就是这人。
蒙适叹了口气,用手抚摸黑箭鬃毛,将黑箭背上的包袱卸下,一眼看见马背上挂着的“临渊”剑,蒙适眼睛一亮,将剑取下,“呛”的一声拔出半截,那剑体黝黑古朴,上有波纹流动,一股寒气透骨而来。蒙适将剑还鞘,只觉物是人非,一切如同梦里,不禁流出两行热泪。
“蒙良战死了?!”这是蒙适最后的确认,虽然他早知道是这个结果。
“可是你还活着!”犀牛撇了一下嘴说道,“公子昊和费虞都活着。”
蒙适如雷击顶,呆立半晌不曾言语,慢慢将剑挂在左协,转过身去。
李射展开一张牛皮行军图,铺在一块石头上,蒙适蹲下身子查看,目光却神游局外,不知道想些什么。
“哎,我的,那是我的——”胖子杀猪一样的大叫,可没人理他。原来丹琅兵正在打开犀牛的包袱,开始翻检里面曾经是费虞的财产。胖子之所以一直跟在犀牛旁边,忍受责打辱骂,就是为了这包东西,眼看要落入丹琅人之手,终于按捺不住。
“别喊了,命都是人家的,再说,那东西不是你的啊,是犀牛从你那偷的不义之财,被人抢走也是正常,这叫取之不义,用之不义,嘿嘿……”
犀牛立刻想给他一下,喝道:“小七,你小心点,等我腾出手来收拾你。”但他随即默然了,因为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腾出手。
宋明这人虽然健壮,但多少有些发福,眼角下垂,这时从背囊中拿出卷东西,展开后是张画像,上面画了一张脸,是个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年纪,摸样俊雅,但未脱稚气。
宋明神色凝重,看一眼败兵,看一眼画像,一边看一边摇头,每人看了一眼,摇了七下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别人:“这里有我们要找的人么?”
不等别人回答,犀牛扯着嗓子大喊:“别看了,那就是老子,老子年少的时候,怎么样,模样俊吧!哈哈哈……”
“闭嘴!”宋明一声厉喝,对着犀牛一阵拳打脚踢,很快嘴角见了血,犀牛任他打,嘴却不停的说,“对,就这里,好好给老子捶捶背,捶重点——”
“妈的,来人给他嘴堵上!”宋明累得不住喘气,揉着不慎扭伤的右腕直咧嘴。冲上来一个兵,找了一块土疙瘩塞进了犀牛嘴里,世界立刻安静了。
“哈哈哈……”胖子看着犀牛被打,笑得直打跌,宋明“啪”的一个响亮的耳光,将他打得眼冒金星,马上闭了嘴。
宋明将犀牛等人挨个和画图对照一遍,摇着头走回蒙适身旁说道:“回禀蒙适将军,这里好像没有上将军要找的人,这些个废物太他妈的丑了!不像画上这个少年。”
蒙适点点头,面无表情:“嗯,是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