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沉的黄昏,一辆银色兰博基尼跑车停在了墓园外,为原本冷清的墓地增添了几分生气。着一袭黑色衣装的方新柔打开车门,站在了墓园大门前。她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四周。除了一辆黑色的丰田越野车停在墓园的围墙下之外,并没有其它的车。
她迅速戴上墨镜,抿了一下嘴,脸上立时显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她从车里拿出一个装满香烛和祭品的篮子,匆匆忙忙的踏上石阶,走进了墓园。
黄昏的氤氲之气渐渐笼罩着墓园,方新柔摘下墨镜,跪在父亲的墓前。当她的目光落在父亲慈祥的遗像上时,眼泪又忍不住簌簌的流个不停。此刻,她有太多的话想对父亲说。
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就辞掉了家里原来的保姆,说是看到那些熟识的面孔,她就会想起自己死去的丈夫。她答应方新柔,只要她空了,就给她请一个新的保姆来照顾她。这几天,原本充满生气的别墅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的了。
母亲一天到晚都在公司忙工作,而她,没有什么好朋友,所以只能一天到晚呆在家中。这已经是第七天了,小时候,她听家里一个叫阿月的女佣人说过七七还魂的故事。她不知道父亲今晚会不会还魂,但是一想到父亲可能会出现在别墅的某个角落,她就不免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毕竟,已化作鬼魂的父亲,有可能喝下孟婆汤之后,早已忘却她这个女儿了。
她伸手揩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取出香烛,点了起来。她刚把香烛插到香炉里去的时候,看到香炉里还有几支尚未燃尽的香。她的脸上一下子露出了一丝哀伤的笑容。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原来,母亲已经来过了。
就在今天下午,她打电话给母亲,说要去给父亲上香的时候,母亲在电话那头坚决反对。说什么也不让她来,说是害怕方新柔会遇到什么危险。挂断电话的那一刹那,她忽然哭了起来。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忽然填满了内心。她想,要是有一个亲妈妈该多好啊!要是白晴是她的亲妈妈,她一定会放下手头的工作,陪她这个宝贝女儿来看望父亲的吧!可惜,她始终不是她的亲妈妈。
她哭了一个下午,没有人安慰她,也没有人听她诉苦。也许正因为这样,她倒反而更加坚定的要来看望父亲,想和父亲说说话。
此刻,当她看到香炉里那几支尚未燃尽的香,以及坟墓前的一大推白菊花时。一股暖流在她内心升了起来,直朝喉头上冒。她开始相信,白晴妈妈并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她是爱爸爸的,而且,她也爱自己,她不让方新柔来上香,是真的害怕她遇到危险。
“爸爸,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妈妈也在天国吗?”方新柔一边烧纸钱,一边自言自语,“你遇到妈妈了吗?她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啊?要是她活着,她会不会像白晴妈妈一样疼我啊!”说着说着,脸上的泪水又开始流个不停。对于她来说,亲妈妈不过是个语文上的概念,她只活在爸爸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她只听父亲说过,说她死于一次火灾,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的火灾,他从来不说。每次她只要一问父亲妈妈是死于什么火灾,他都会大发脾气。后来,她也不再问了。
当她还沉浸在对妈妈和爸爸的思念中的时候,一群手拿相机的年轻人朝她跑了过来,闪光灯迅速在自己头上卡擦卡擦的闪个不停。她蜷缩在地上,一时不知所措。当她听到年轻人们诸如‘你现在成为了海天市最年轻的首富,有何感想之类’的问话时。她才知道,这些年轻人是记者。虽然,她平时不讨厌记者,但此刻却厌恶这些记者打扰她祭拜父亲、幻想母亲。
她戴上墨镜,想从人群中逃开的时候,闪光灯又在她身上,脸上闪个不停。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像一个动物园里的小动物,被人们当小丑来肆意玩弄。
“放我走开。”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道。但那些记者无动于衷,反而越来越紧,很多话筒甚至伸到了她的脸上。
她想用力挤开人群,却因为自己力气太小,反倒被挤到了地上,眼镜也摔坏了,衣服上,也满是泥土。记者们并没有放弃,而是围着摔倒在地上的方新柔拍照,仿佛看到她的窘样,他们会很开心。她用沾满灰尘的手揩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用愤怒的目光盯着眼前这帮记者。
这时,一个人影挤开人群,从地上拉起了方新柔,然后快步朝墓园外面跑去。方新柔糊里糊涂的跟着这个男人跑了起来,竟一口气跑到了墓园外。
男人把方新柔塞到那辆黑色的丰田车上,然后拿起了后座上的网球拍,站在车外对方新柔冷冷地说道:“你在车上等我。”男人说完,‘砰’的一声关紧了车门,迅速朝墓园大门跑去。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方新柔竟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以前,她也遇到过记者骚扰,但像今天这样强烈的骚扰,还是头一遭。她在心中狠狠的咒骂了那些记者一万次,觉得他们根本不像记者,像是流氓才对。
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中仿佛仍然残留着刚才那个男人的味道。她感觉膝盖隐隐作痛,她挽起裤腿,看到膝盖上红红的,甚至有红色的小血珠在往外冒。她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看了一眼车里的后视镜,发现脸上也被擦红了一大块。一想到这些该死的记者,眼框中又盈满了泪水,完全忘记了刚才那个牵过她手的男人的事儿。
车门被打开了,方新柔迅速用手背揩干了眼泪,想对男人说句谢谢。但男人没有理她,他一上车,就将一个黑色的袋子扔给方新柔,然后又将一副黑色的太阳镜递给方新柔。方新柔接过太阳镜,戴在了脸上,好掩饰自己哭过的痕迹。
男人发动了汽车,绕过那辆银色的兰博基尼,迅速开进了市区。男人一直没有说话,倒是把车开得很快,拐了几个弯之后,汽车停在了一个公交车站旁,男人弯过身来,替方新柔打开了车门。
就在他弯身过来的刹那间,方新柔感受到了男人鼻息的节奏,甚至可以听见男人的心跳,她的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她把目光移向男人的脸,她这才发现,男人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像刚刚被人打过一样。
“该下车了。”男人打开车门,望也不望她一眼。他把目光从正前方移了过来,看了方新柔一眼,见她一动不动,便补了一句,“从这儿可以坐公交车去市内任何一个地方。你如果迷路的话,可以打电话找民警。”
方新柔这才回过神来,“噢”了一句,算是回应。
她木木地下了车,站在马路边。听到车门‘砰’地关上,接着,汽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