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冬雨沥沥拉拉下了四、五天才在这个周末彻底止住。结束了时阴时雨的晦暗天气,当太阳重新露脸、凌空闪耀时,气温也急遽下降。一股冷空气悄然而迅速地浸淫了这座都市,隆冬开始了。
平日里晚饭后,我有时会去职工俱乐部,在橡棋桌旁加入围观的行列,或者也和两个同事凑一桌打打桥牌消磨一个晚上。一切随心情而定。这个周末我没有特别的活动安排,吃罢晚饭、洗漱完毕,便舒舒服服地盘腿坐到了床上。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联播,没有看到什么刺激耳目的消息。我的床头叠放着几册杂志书刊,有科技博览的,宇宙探秘的,星学秘籍的,当然也少不了生活趣谈之类的。闲来无事,我便从图书馆借了这些回来权当消遣。
这些年都没怎么好好读书看报了,偶尔往家带回几本类似的书刊,雯又要奚落我两句:是个胸无大志的市井小民。现在有了这么富裕的时间,也不用听雯的唠叨,我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看什么就看什么,随心所欲地享受自已的生活。
我现在正看着一本《南国情天》的长篇小说,我被书中男女主人公感人的爱情故事深深打动。
从我少年时代起就没看过两本言情小说,一直对情爱类的著作无甚兴趣,在琼瑶书籍泛滥的时期,班上不少的男生也兴致盎然地传看,而我无动于衷。现在我迷恋此书中至情至性的高尚情怀,看到一半,有好几次我的鼻头发酸、眼眶潮热。
谁说浪漫忧戚只属于年轻人呢?我觉得更应该属于失落而又追怀的人。
我捧起厚厚的这本爱情小说投入进去,穿过细密的文字,我望见那一片遥远梦幻的热带丛林,领略那南国的雨和溽湿的空气,我追随主人公青春执着的脚步穿越时空,寻找,战争,橡胶林,泥泞的湿地,理想之光,爱情的航标……我敏锐的触觉,宛如载负特异功能的昆虫触角,萎缩蜇伏多年后又缓缓舒展开来,开始蠕动、延伸、再延伸,我好象正在一点点找回那个已经丢失的我……
“笃笃笃笃——”耳畔传来一串急促的叩门声。我暂时收回放出去的潮思与情感,下床开门。
小陈手中夹着一支香烟,正一脸兴致地站在门外。“兄弟,忙什么呢?”
“唔,没事忙。”
“走,上我房来,打麻将,正三缺一。”
“哦,我……”
“没事就过来玩,老一个人闷在屋里多没劲啊。就这样啊,马上过来。等你。”小陈不容分说,干脆利落地完成邀请返身回屋。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拒绝,小说可以下回再看。
推开小陈的房门,一股烟粉糅杂着浓腻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小陈起身热情地招呼我落坐在空着的那一张椅子上。麻将宴随即开始,几只大手呼噜呼噜蹂躏着桌布上半白半绿的麻将牌。
除了我和小陈,另外两位是年纪三十出头的女子。
言谈间,得知另一位麻友接到一个电话临时退出了,才由我来顶了这个缺。
小陈个性外向,他的朋友也同属此类。一边指间熟练地摸牌出牌,一边嘴里不消停地说笑着。我有意无意地打量了一下两个女子,坐在我对面那一位稍显俏丽,略描蛾眉,轻点红唇,一头柔顺乌黑的蘑菇型短发,流海遮至眉峰,颇有些纯情小女生的气质。我旁边的女子妆容浓艳一些,挑染过的棕红色卷发披过肩头,脸上的香粉过厚,显得皮肤干燥,表情有些僵硬不自然。
“谁嬴了今晚请宵夜啊。”我旁边的女子道。
“怎么,看我嬴得多,不平衡了吗?”小陈接过。
“对喽,桌上输的要碗里吃回来。呵呵呵。”旁边的女人笑着回应。
“还跟我斗这小心眼,大姐,你什么时候要小弟付出小弟敢捂腰包的啊。伤心哦。”小陈故作失望的口气。
“你们两个要酸到一边去酸,别当着别人的面酸,注意点影响啊。”我随着话音抬头瞄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她也正看着我。
“小蒋不是外人,是我兄弟。”小陈道。
“真的吗?可比你斯文正经多了,和你不象一路的。”“是啊,是不是故意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两个人拿小陈开涮。
“别介,大姐,输了钱也不能光怪我一个人呐,兄弟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小蒋不仅是我兄弟,还是我同病相怜、英雄相惜的落难兄弟。是吧,小蒋?”小陈一转话锋甩给了我,我不置可否,呵呵一笑。
“这什么意思啊?什么落难兄弟啊?”对面的女子问。
“莫不是也被老婆休了?呵呵。”旁边的女子打哈哈道。
“这话难听了。什么叫休啊,妇女翻身得解放也不能翻过了头啊,对不?”小陈表示不满。
“你还不就是被你老婆休掉的?”身旁的女子不放过小陈,又偏过脸冲我说:“他可不是好人,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最后被老婆用擀面杖给赶出来了。你可别跟着他学坏了,小蒋兄弟。”我无言以对,又呵呵笑着以作回应。
“咳咳,在我兄弟面前败坏我名誉的事我可坚决抗议啊。怎么着,晚上的宵夜想取消了是不是?”小陈故作生气地冲一旁的女子唬了一下脸。
我平时本不爱言谈,不善应酬,面对三个年龄相仿半生不熟的男女的调笑我没有很多的话。
几圈下来,在小陈那儿停滞了好久的运气转移到了我手里。
小陈道:“看来要我兄弟请客了。我白被大姐嫉妒了一通,冤呐。”
“哈哈哈,皇帝轮流做,好事。你高兴早了。”一旁的女子道。
“好什么呀,”对面的女子表示异议,“等轮到我这儿,也该结束了,我可成大输家了。”
“呵呵,小妹,不怕,哥们陪你打到天亮,让好运气一定在你手里多呆会儿。”
“嗳,我说你管人家叫小妹,管我叫大姐,什么意思啊?我们可是同岁的。”
“人家多乖巧,小姑娘一样,哪象你老皮老脸的啊?哈哈哈……”小陈终于找到了报复我身边女子的契机。
“臭小子!”身边的女子受到了挑衅,随着话音,一枚麻将牌朝小陈额头飞了过去。“没人管的臭小子,越来越没礼貌没规矩了。”小陈佯装被重击的疼痛,一手捂着额头。
“我说,咱们真要打一个通宵吗?”对面的女子问。
“我不同意。白天睡觉晚上做夜猫子,我吃不消。”身旁的女子道。
“小蒋呢?”对面的女子问我。
“熬一夜通宵我也不习惯。”
“就是,你兄弟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哪象他那么坏。”身旁的女子逮着机会回敬小陈。
“那我说,咱们呆会儿早点结束,先去吃夜宵,然后去舞厅玩一会儿怎么样?”
“我同意。”“大姐同意我也同意。”“少贫嘴。”小陈和身旁的女子总是摽着劲儿。
“小蒋呢?也一道去吧。”对面的女子征求我的意见。
“当然一道去了,不去多扫兴啊。”小陈这话一出,我似乎就没了选择的余地一般。
“好的,一道去。”我说。对面的女子似乎很满意地抿嘴冲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