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199年冬12月,福宁殿。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鹅毛大雪从天上砸下来,都说瑞雪兆丰年,但是这对大楚来说只是雪上加霜。福宁殿是大楚皇帝的寝宫,是新造的宫殿,规模庞大,方方正正立在整个皇宫的中央,全部采用实木建造,一共十根顶梁柱,上面都是黄龙缠绕的图案,地上是大红色百花花纹的地毯,如果是晴天,太阳从殿门口照进去,就显得十分的富丽堂皇。今天是阴暗的雪天,寒风从殿门的缝隙中吹进去,让殿里的蜡烛发出的光线时显时暗,微弱的光线照在楚孝安帝苍白的脸上,太医正在给皇帝把脉,眼神很紧张,明明是很快就能完成的诊脉,楞是一动不动。
站在旁边的左丞相鲁国公李偕有点着急了,踱步在床榻前走了又走,撇头一看,太医还在诊脉,便弯腰问道:"太医,怎么还没诊断好,到底陛下的身体如何?"
“额,嗯,这个,陛下的身体。这个应该是受寒了,这个——”太医小声嘀咕着,一时想不好要怎么答话。
李偕似乎懂了太医的话,给他使 了个眼色,太医马上说“就是普通的风寒,好好静养就是,我这里已经开好了药方。”
“好,吴太医,你下去吧,等会我派人专门去抓药给药膳坊送去。既然陛下身体并无大碍,各位臣工就不要都挤在这里了,耽误了各自的工作,都回去吧,回去吧。
" 是!“左丞相的话在大楚就是命令,就是法令,无法违抗,很多大臣看着皇帝苍白的脸色,虽然知道事实可能并不如此,但是也没有办法,都从福宁殿走了出去。
李偕这时候突然叫住右丞相张文庆,太子太保钱元和太子太师钱穆,“钱元,钱穆大人,还有张大人留步,还有其他事情交给尔等办理。"
这三个走在最后的人同时停住脚步,好像事先就知道左丞相有交待似的,扭过身子,小碎步朝左丞相走去,四个人在殿中央站着,殿里只剩孝安帝,左右丞相,太子少师少保还有御前太监赵炳。
”赵公公,这也没你的事情了,你赶快去药膳坊给陛下安排药食去。“李偕回头看了看榻前的赵炳。
赵炳却没有动,说到:"韩总管让我一步不离陛下,照顾好陛下,我不能走啊李大人。"
"韩总管?哼,狗奴才,你以为韩总管的命令比我的话分量更重还是认为我把你叫走会对陛下不利?"
”不敢不敢,李大人,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还不快滚!再不滚就将你送去掖庭!”大声的斥责显然吓到了赵炳,他也只有无奈的走出了福宁殿。
望望四周没人了,李偕命令道:"把吴太医带上来。"吴太医被几个禁军护卫送进来,“把陛下的实情说出来吧。"
”是,丞相,陛下长期纵欲无度,身体已经如七十岁的老人,油尽灯枯,很是虚弱,怕是,怕是要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吴太医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只有面前的四个人能听到了,李偕挥了挥手,吴太医领了赏赶快走出殿门。
“三位同僚,陛下的情况不容乐观,眼下这情景咱们该怎么办?”李偕扫了一下这三个人的脸,然后把眼光盯在了钱元脸上。
钱元钱穆是文人世家钱氏的后代,他们的祖父钱廉任司徒,历经三朝,父亲钱浩任司空投于李偕集团,钱浩死后钱氏二兄弟继续效忠于李偕,于大楚193年考中科举,在官场平步青云,官至太子太保和太师,实际上就是李偕安排在太子身边,钱元作为哥哥,一向城府很深,思虑周全,所以李偕但凡有重大事情,必然会找他商量,这次也不例外。
看到左丞相望了望自己,钱元便开口说道:"陛下眼看下最希望的就是我们这些臣子帮助国家稳住朝局,安排好身后事宜。我们也应当尽忠心,看看以后如何安排。臣平时教导太子,依臣之见太子并非可以继承大统之人,太子不爱读书,却酷爱斗蛐蛐看大戏,还常常逃出宫去,到外面寻欢,特别是身边的一帮太监,投其所好,专门陪着太子瞎胡闹,借着太子的名义在宫里横行霸道,让这样的太子即位非大楚之福也。"
”钱太保说的有理,但是太子废立是陛下的家事,我等外臣...怕是好不干预吧。"李偕显然事先就想到了钱元会这么说。
”哎~李相,太子事关一国之本,既是陛下家事更是国家公事啊,您作为百官之首理应向皇上进言,这是尽忠尽责之举啊,只要百官一致上书,您再领头,皇上定会知道您的忠心。"右丞相张文庆看到李偕有点犹豫赶忙说道。
”即是这样,那这个责任我肯定义不容辞的,为了大楚的稳定,我就算背上臣下干预废立的千古骂名也不会退缩,只是这后世之君嘛,你们看...“李偕说着义愤填膺起来,胸膛都挺了起来。
”丞相,属下以为四皇子忠厚爱民,读书练武都很刻苦,明事理,懂政事,平日里经常和臣讨论尧舜之事,咨臣以王道,似有太祖之风,有仁君之相,是继承大统,中兴大楚的不二人选!"钱穆见着机会来了,见缝插针地说道。自己一直被哥哥压着,很少有说话的机会,他知道这个四皇子徐延宁是李偕小女儿的儿子,也就是李偕的外孙,李偕做梦都想着让四皇子继承大统,一来是因为四皇子徐延宁才十二岁,主幼需要依靠他这个丞相,这个外公的支持,这样朝政就更加容易控制了,二来是因为太子徐延庆虽然也是李偕大女儿所生,也是外孙,但是已经成年,并且为人行事极其独立,一心想摆脱李偕的控制,为了对抗左丞相更是亲近宦官,想利用宦官培植自己的势力,以便获得对抗的筹码,说太子性格顽劣,不问世事不过是李偕想要的借口罢了。
李偕听到这个回答心里非常的舒坦,想要的答案有人说出来和自己在心里想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子,迅速又变回严肃的样子,李偕的脸是标准的国字脸,方方正正,年近五十了,脸上却极少有皱纹,血色也很红润,下巴的胡须也只是浅浅的一行,身长六尺有余(约1米86),看起来和三四十的壮年模样相差不远,便可知晓其平时在身体养护补上没少花功夫。他回头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孝安帝,此时的安帝脸色苍白,两颗眼球深深地凹陷在灰黑色的眼眶里,骨瘦如柴,全是上下就没有立的起来的地方,嘴角还残留着药汤的痕迹,呼吸声非常的沉重且缓慢,现在的安帝对于整个大楚王朝来说,只有圣旨上和奏折上的盖章名字有意义,他只是李偕和宦官们发号施令的名头罢了。
“废立之事关系重大,我等只能提些意见,最后还需要陛下亲自决定才行,等陛下身体好些了,我会将列位臣功的意见告诉陛下的,今天雪下的大,回去晚了,路上该会积起很厚的雪,不好驾车,你们都先退下,早点回家吧。”李偕到了最紧要的话题总是刻意回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听到这句,钱元钱穆和张文庆的脸上不免有些失望的表情,他们以为陛下病危正是行事的好时机,只要左丞相做决定,以李偕现在的权势,根本没有人有能力反对,为什么不能当机立断呢?带着不解,疑惑还有无奈,三人慢慢走出殿外。
刚出殿门,钱穆就率先发牢骚:"李相行事也太过于谨慎了吧。这么好的时机,为什么不能做成呢,哎,这一年又一年,我们在太子身边天天讲些无用的儒经,偷偷摸摸给丞相送书信都整整四年了,我一身本领,一腔抱负,何时才能施展!?”
“闭上你的嘴,李丞相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现在形势还不明朗,宦官集团如果听到要换太子必然全力反扑,还有两个上柱国那边的意见也没有弄清楚,贸然行事会酿成大祸,你现在是太子太师了,正一品大员,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钱元看着发牢骚的弟弟说。
“什么太子太师,无所事事的虚职罢了,要是四皇子即位,李丞相定能给我一个节度使当当,以我的能力一定不会比辽东的孙乾和岭南的樊程差,到时候我也是封疆大吏,丞相见到我也得给我几分薄面,到时候我不是想干啥干啥,想...”钱穆越说嘴角越往上扬。
“得得得,二位都别叨叨了,小心被李丞相听见,回去该干嘛干嘛,成大事者要耐得住性子。”右丞相张文庆眼看钱氏兄弟俩快要吵起来了,连忙拉着他们的衣袖往前走。
张文庆是李偕的外甥,大楚189年中举,也是一个读书出仕的人,但是他并不想借助舅舅李偕的关系在京城为官,而是主动要求去江宁去当县令,凭借自身过硬的管理能力,把一个小县治理的井井有条,很快被提拔为江宁知府,193年被提拔为江南路提刑司,到了195年前任右丞相死于一场离奇的中毒案,这个空缺李偕想迅速掌握住,以便加强对朝廷的控制,但是合适的人选一直找不到,于是便想到了自己的外甥,当时的江南路提刑司张文庆,195年7月张文庆调职入京,成为右丞相。
福宁殿里只剩下李偕还有奄奄一息的孝安帝,李偕走到床榻前坐下,凑近孝安帝的耳朵,轻声问道,陛下,陛下,您听的见吗。孝安帝仿佛是听到了,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但是说话的力气是没有的,甚至睁眼都很费力气。看着皇帝此时的状态,李偕藏不住了,露出了笑容,用手抚摸着皇帝的头说,陛下,我的好姑爷,你安心的睡吧,你的天下就是我们李家的天下,我会替你管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