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黄姐姐还没有消息么?”以青看众人尚未走远,便悄声问石亨。
石亨摇摇头,满脸凝重。
“青儿不好,大喜的日子,不该提这些的。”以青挽住他的手臂,温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黄姐姐的鲁莽注定了她要经历坎坷,青儿只是希望这个教训不要太严重了,毕竟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啊。”
“贤弟在这呢!让我好找!”黄实本喜气洋洋地握着酒壶快步走来,拉住石亨的胳膊,笑道,“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为了这一天,我可忙前忙后没少出力。今儿说什么也得喝个痛快不是?”
“青儿不让季安走,可是怕黄大哥灌醉了你的新姐夫不成?”
黄实本见以青挽着石亨,调笑道。
“姐夫的酒量黄大哥还不清楚么?”以青转了转大眼睛,“青儿只怕被灌醉的是黄大哥呢,今儿是姐姐姐夫的大喜日子,若是因为二两酒让黄大哥出了洋相可是姐夫的罪过呢。”
“我喝不过季安,还喝不过你么?”黄实本并不生气,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你们姐夫小姨子一块儿上,黄大哥我也是不怕的,若是怕了,就跟他的姓!”
“青儿年幼,不能喝酒的,”以青连连摆手,“从来不喝酒呢。”
“可我怎么记得腊月二十四那日,泼了翠儿一裙子的正是你的醒酒汤啊?”
“走走走,”石亨见以青面上一囧,忙反手握在了黄实本的手腕上,“哈哈哈,今日是季安的大喜之日,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两人相携走远,以青跑到老夫人身边安稳坐好。
“这是你最爱吃的酒酿丸子,趁热尝尝。新从苏州请来的厨子,看看可有家乡的味道?”老夫人满脸慈爱地从巧梅手中拿过一碗,放在以青的面前。
“多谢老夫人。”
以青小口的啜着汤,隔着碗中升起的热气看过去,巧梅那双纤细白皙的手,给席上的客人依次奉上了这道美食,有条不紊地,丝毫没有错了礼数。
坐在齐中远身边的梅蕴寒并不看眼前的酒酿丸子,一向冷淡的她居然一直盯着巧梅瞧,眼神随着巧梅转来转去。
齐中远扬手隔着她,接过巧梅手里的汤,宽大的袖子正挡住了梅蕴寒略微有些慌乱的神色。
“呀!”只听到一声女声的低呼。
“巧梅笨手笨脚,污了小姐的裙子,请小姐责罚。”
原来是巧梅碰翻了给齐中远的汤,恰巧这汤都泼在了梅蕴寒的裙子上。
梅蕴寒微低着头,并不看福在身侧的巧梅。
“巧梅是我的大丫鬟,一向稳重的。巧梅巧菊,快送梅小姐到和泰堂更衣,柜子里恰巧有给蓝丫头做的新衣,你们好生服侍着给小姐换上吧。”
巧梅巧菊听后,忙搀了梅蕴寒往内院去了。
“老夫人,青儿也去看看吧,只让丫鬟们陪着好像有些怠慢梅姐姐呢。”以青早就留意着巧梅,席上又发现梅蕴寒神色有异,便想跟过去探究一下。
老夫人微一沉吟,点点头:“青儿去吧。”
石府外院与内院的距离不算近,等青儿穿过瑞安堂东边的小门时已不见了巧梅三人的踪影。
走得还真是快呢。
以青看四下无人,便一路小跑地跑回瑞安堂。
屋内并没有人,以青正在纳闷,就听到一阵声响从抱厦厅传出来。
巧梅捧了一团白绸钻了出来,对以青福道:“青小姐,可是老夫人有何吩咐么?”
“嗯,老夫人让我来看看梅姐姐可还需要什么,不能怠慢了姐姐。”以青边说边往抱厦厅内张望。
“巧菊正在服侍梅小姐更衣,此刻可能已经好了。”巧梅站在抱厦厅门口,神色自若,却并不引以青相见。
“青儿只是想看看梅姐姐有什么需要?她的父辈与老夫人是故交,若是照顾不周,一来有失石府的体面,二来也枉费老夫人与梅家多年的情分,三来我与梅姐姐一见如故,总要为她尽一份心才是啊。”
以青见巧梅坚持不让出路来,更觉得蹊跷,非要看看梅蕴寒究竟有什么古怪。
“按理,青小姐的吩咐巧梅不敢忤逆,只是这梅小姐……”
“吱呀”一声,抱厦厅的小门被梅蕴寒打开,她穿着鹅黄印蓝纹的比甲,更显窈窕。
巧菊立在她的身后,无精打采的站着。
“朱二小姐,何事?”
“没什么,只是青儿听从老夫人的吩咐,想帮姐姐更衣的。没想到梅姐姐这么快就换好了,还是巧梅姐姐手脚麻利,难怪是老夫人面前最得力的人呢。”
“青小姐说笑了,巧梅不敢当。”
“好巧,梅姐姐与巧梅姐姐名字里都有一个‘梅’字呢,想来也是老天爷打翻这碗酒酿圆子了。”
梅蕴含迅速地瞟了眼巧梅,只冷着一张脸,并不答话。
“既然如此,梅姐姐快随我一起回席上吧,也好叫老夫人安心。巧菊,你也来啊!”
“二小姐,奴婢有些头疼的厉害,可否跟老夫人告假半天?”
“巧菊可能是这些天为准备少爷的婚事过于劳累染了风寒,我这就去回老夫人,府里人多,再说还有你巧兰姐姐和巧竹呢,你且去休息吧。”巧梅忙笑着对巧菊说道。
“可能是吧,早起还没有事儿呢,刚刚就觉得困倦的不行,那多谢姐姐了。也不知道睡没睡过去,让梅小姐见笑了。”
梅蕴寒目光淡然,只点了点头,并不答话。
以青知道她是石后的妹妹,不禁心疼道:“我送你回撷英院吧,要是路上再跌伤就不好了。”
“有劳二小姐了。”
以青看巧梅随梅蕴寒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是却想不起来,便握着巧菊的手臂往撷英院走去。
“巧菊,”以青缓缓地问她说,“你刚刚服侍着梅小姐进屋可见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了么?”
“嗯……”巧菊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徐徐道:“奴婢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以青一惊。
“嗯,恍恍惚惚的,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那就捡你记得的说给我听吧。”以青见巧菊
“奴婢随巧梅姐姐进了抱厦厅,奴婢只记得自己帮姐姐从柜子里取了大小姐的衣服出来,然后就没有印象了,再然后就看到二小姐站在门外。”
失忆了?
以青心思一动,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去年腊月十五自己在安国寺里发生的事情呢?
自己不是也像巧菊这样好似染了风寒一样而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么?
那天,刚好也是巧梅在自己身边。
对了,巧梅是齐家人,大年夜,听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齐家并不是十分可靠的,如此看,巧梅身上必定是有古怪。
以青想着从那日开始,石府就没有消停过,自己连续两次遇险,难道都是因为巧梅和齐家的缘故么?
想到这里,以青再也呆不住了,恰巧也刚把巧菊送回房间,便一个转身跑了回去。
还是去找老夫人吧,告诉她自己的发现和除夕那晚听到的话,怎么看老夫人维护自己和姐姐的心是做不了假的。
以青打定主意,刚迈进瑞安堂的大门,就被黄实本一把拽住。
此刻的他眼神涣散,已有了醉意。
“青儿,”黄实本嘻嘻笑道,“可找到你了,走,黄大哥领你去‘听墙根’!”
以青的手被他一把拽过去,好像老鹰拎小鸡一样脚不沾地的被带到了季平园。
“黄大哥,我找老夫人有急事,”以青四处张望着,只见宾客大多已经散去,但却没见到老夫人的影子,急切地问道:“你可看见老夫人去哪儿了?”
“去送齐家人了,怎么说也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么?”
齐家人?
以青正愣着,已被黄实本拉住蹲了下去,只听到屋内传来石亨与姐姐的声音。
“蓝儿体弱,可还捱得住?”
“不要紧的。”姐姐的声音有气无力。
“既如此,饮了合欢酒,从今以后你我就是夫妻了。”
“嗯,这酒气味芳香,好闻的紧。既然夫妻一体,妾身想问夫君要一样东西。”
“是什么?”
“雪融冰消冬渐逝,红梅零落香永存。”低低的女声柔柔地响起来。
“给。只是你要用它做什么?”
“你我同心同结,把这发髻挽的同心结放到香囊里,只盼夫君勿失勿忘。”
“放心,我答应过的事情必不会更改。青儿也知道的,我说过我要护你们姐妹一生一世,风雨同舟。”
“嗯,青儿说过你认了她做妹妹。我的小妹妹一向聪明机灵,水晶玻璃心一般的人,没想到还这么有福气。”
水晶玻璃心?
这五个字看似赞扬,实际带着贬斥的意味。
难道在姐姐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么?
以青心里觉得难受,想要离开,却听到以蓝继续说道:“夫君,妾身听说你还许了青儿一个愿望?”
“青儿没告诉你么?”
“没有,是什么呢?是日后要嫁给于冕么?”姐姐无辜的声音带着一丝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