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她们这是在做什么啊?”以青见怜儿站在门口便好奇问她。
“嗯,就是少爷和大小姐要派人吵架,吵得越凶,将来的生活越好,具体是什么名字,怜儿也想不起来了。”
以青懵懵懂懂,见石亨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愣了一愣,便冲他微行一礼,转身跑回卧室去。
“二小姐,你拿着这些,一会儿随我一起送大小姐出门。”
以青接过李妈妈递过来的猪肉与葱,重重的点着头。
“姐姐,我有点儿紧张怎么办啊?”
“青儿莫怕,”以蓝打趣她说:“将来你出阁之日再紧张也不迟。”
这时,只听到门外爆发出一阵欢笑声。
李大娘忙给以蓝遮上了红盖头,躬身背起她往外走去。
听雪楼门口停着一顶红色的八抬大轿,黄实本领着一众丫鬟婆子穿红着绿,喜气洋洋地请安道:“恭喜少奶奶——”
石亨在马上坐着,高高地影子投下来,看不清表情。
以青领着喜儿、鹊儿在众人的道喜声中,走在姐姐的轿子的左侧,随石亨穿过后院、内院,到了前院石府的正堂瑞安堂。
瑞安堂内黑压压站满了观礼的宾客。
老夫人一身绛红色的福纹罩衣,满目含笑地坐在上座。
地上两排椅子上也坐满了人,想是与石府交情匪浅又地位尊贵的客人才能坐着观礼。
老夫人下首坐着一个身着锦衣的老头,身材高大,即使上了年纪依旧绷直着腰板坐着,脸上噙着笑,目光灼灼地打量着姐姐。
身旁坐着一个与他眉目相似的年轻男子,一样的富贵装扮,那一脸的大胡子却不知续了多久,活脱是一个猕猴桃。
以青从未见过如此蓄须的人,不好盯着人看,只装作不经意的打量礼堂,却发现他没有看着姐姐,却总瞟向自己,那眼神里居然有说不出的熟悉。
在他身旁坐着一个小姑娘,一袭白衣,好像与姐姐一般大,神色也是淡淡的,样貌不算美,唯一特别的是她的眉心有一颗红色的小痣,隐约辨出好像是梅花的形状。
以青觉得特别,便多看了她几眼,却被她冷冷扫过来的目光吓了一跳,果然是如今天的温度一样令人感觉寒冷呢。
这个小姑娘身旁的青年胖子可不怕她,一直扯着脖子跟她搭着话,圆圆白白的脸上挤着笑,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线,满面的油光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甚是得意。
满屋的宾客中,只有于冕和于夫人是以青认识的人,此时这娘俩正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用茶呢。
于冕看着以青这个小丫头紧紧地抱着猪肉和葱,一直在东看看西瞧瞧,不禁觉得有趣,便将手里的瓜子扔出一颗,正砸在以青的裙上。
以青朝他瞪了瞪眼睛,眼神中带着威胁:今天是姐姐的好日子,你胡闹会死得很惨的。
于冕眨眨眼睛,调皮的笑了笑。
石亨手拿红绸的一端,引领着姐姐往老夫人面前走去。
“姐姐,小心!”
以蓝从李妈妈背上下来,只觉得凤冠压下来,头有千斤重,居然腿软了一下。
石亨听见以青小小的惊呼声,忙放缓了脚步,靠了过来,一双大手虚扶了以蓝一把,轻声问道:“蓝儿,还好吧?”
“嗯,还好。”以蓝瘦弱的肩膀一紧,小声回答。
李妈妈忙上前来扶住了以蓝,稳如磐石。
“一拜天地——”二人站稳后,鼓乐声渐小,一声响亮的男声悠扬地响起来。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以青看着石亨带着姐姐往叔平园去的背影,笑容里满是欣慰。
姐姐终于如愿以偿了。
真好。
我的米虫地位也更有保障了啊。
想想就觉得天好蓝,虽然阴天;草好绿,虽然还枯着,但是冬天就要过去了,春天还会远么?
“嘿!”于冕的一手拍在了以青的肩上,打着招呼。
“于哥哥,好疼。”以青揉着肩膀,皱眉说。
“青儿,我不是故意的……”
于冕见以青还撇着嘴,便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给你揉揉吧!还疼么?”
这个小少爷哪里伺候过人呢,手上没有轻重,反而捏的以青真的疼了。
以青知道,对付这样青春期的孩子,关键时刻装楚楚可怜才是屡战屡胜的不二法宝,所以才总是能唬住他。
“青儿已经不疼了,”以青忙一矮身子从魔抓下逃脱,故作惊讶地叹道,“哎呀,于哥哥,长了一岁果然更会照顾人了。”
“嘿嘿,嘿嘿……”于冕看着以青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憨笑了起来,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以青对于他的谦虚感到奇怪,这可不像他的性子啊。
“于哥哥,灯节那天回家没被你父亲发现吧?”
“发现了。”于冕耷拉着双眼说道。
“啊?那,你挨打了么?”
“本来是要挨的,但是我跟父亲保证今后一定努力读书,勤练武功,才逃过一劫的。”
“嗯,青儿想只要于哥哥说到做到,言出必行,长大了一定能为于家光耀门楣的。”说完,以青抬起手,像个长辈一样拍了拍于冕的肩头。
“在说什么,这样热闹?”
温暖和煦的男声打断了以青二人的谈话。
原来是石亨从房间回来,招呼宴会的宾客了。
“没说什么,”以青笑笑道,“小孩子间的玩笑话罢了。”
“既如此,就让于兄弟入席吧。母亲让我带着你去见客。”石亨见以青不愿说,便也不勉强她。
见客?
以青满脑疑惑的跟在石亨的后面,迈进了瑞安堂东侧的房间里,只见老夫人正坐着与人聊天。
那人就是一团富贵相的老头。
在他身后站着两男一女,正是“猕猴桃”、“冷冰冰”和“白胖子”。
那老头看见石亨和以青进来,忙站了起来,笑道:“恭喜恭喜啊。”
“亨儿,快拜见齐伯父,这是娘的故交,也是鼎鼎有名的恒泰钱庄的齐大掌柜。”
“哈哈哈!什么大掌柜?石夫人说笑了。不过是一点小生意,多亏了朋友们的关照。要说我还喝过小少爷的满月酒呢。没想到如今也成了新郎官,觅得一门好亲事。”
“岁月不饶人啊。听说你也快做家翁了?”
“冷冰冰”面上一喜,迅速瞟了一眼身边的“猕猴桃”,两团红晕悄悄染上了她的双颊。
“嗯,是快啊。犬子中远和少爷可是同岁呢。”
老夫人点点头,冲以青招招手,让她走到自己身边,一只手握住她,笑着介绍:“这就是青儿。”
“朱二小姐,久仰久仰。”齐老头眼中笑意更盛,对以青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齐老爷万福。”以青眉心一跳,看他岁数与老夫人差不多,怎么论也是自己的长辈,自己如何担得起这样的大礼。
不动声色地行了礼,转头看了看老夫人。
“你齐伯父还是这么风趣!青儿莫怕,他是出了名的老顽童。他身后的是你齐哥哥,梅姐姐,方哥哥。”
“以青给各位哥哥姐姐请安。”原来“猕猴桃”就是齐家少爷齐中远,那“冷冰冰”姓梅,应该就是除夕时听到的医馆梅家的独女梅蕴寒吧。
只是这满面油光的“白胖子”并没有出现在那晚的对话当中。
方哥哥?
这肥头大耳的样子明明是“圆哥哥”啊。
以青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偷偷打量着对面的三人,却看到齐中远两道浓眉下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瞧。
一道红衣挡在了自己面前,只听石亨笑道:“齐伯父既然是母亲的朋友,那我与齐兄弟也是世交了,不知齐兄弟供职何处?”
“中远一介白衣,只在家里帮忙罢了。”平静无波的声音透出一丝疏远。
“齐兄过谦了。”石亨转身对老夫人笑道:“既然是母亲的贵客,还请贵客们入席吧。”
“亨儿说的是,”老夫人冲齐家老头笑道:“远道而来,怎么也该吃杯喜酒再去不迟啊。”
“本来要事在身,即刻就要走的,既然石夫人盛情相邀,齐某就客随主便了。”说完,特意对着以青笑道:“朱二小姐,请。”
“齐伯父,请。”以青怔了一下,忙低下头,慢了脚步,随众人鱼贯而出。
这四人当中,属梅小姐走得最慢,正好在以青前面。
一阵熟悉的香味从她身上飘过来,淡淡的,若不留心,真是不易察觉。
以青深深地嗅了一下,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闻到过。
那梅姑娘好像有所察觉,半转过身子来,从眼角瞟了自己一眼,蹙着眉问:“何事?”
“没什么,”以青忙掩饰道:“青儿只是觉得梅姐姐身上的衣服好别致呢,看着很喜欢。”
梅家小姐并未说话,只是微不可见的抿了抿嘴,算是对以青的夸奖的认可,便头也不回地加快步子走到了齐中远的身旁。
“这梅小姐不好相与,青儿受委屈了。”走在自己身边的石亨轻声说道,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哥,我不是气量那么小的人,”以青笑道:“梅姐姐是客人,又只虚长青儿几岁,也许秉性就是如此淡漠的,我有什么可计较的呢?况且日后相见的机会恐怕是没有的,我们做不了朋友,可也不必是敌人啊,就像黄姐姐一样。对了,黄姐姐还没有消息么?”以青看众人尚未走远,便悄声问石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