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实本瞧着三人的神色,狐狸眼转了又转,忽然“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喷嚏,倒惊得以青瑟缩了一下。
石亨抱紧以青,就见黄实本揉了揉鼻子,笑道:“太阳落山了啊,起风了,还真凉啊。二小姐,既然已经决定不杀了这小子,就把他扔到这儿吧,咱们赶紧回屋做点儿饭吃吧。这一天干了不少体力活,倒是饿得快呢。”
“……啊,”以青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对黄实本跳跃的话题有些恍惚。
石亨却笑了:“是啊,先吃饭吧。十一怎么还不回来?”
说着,便抱着以青往木屋里走去,以青瞧见地上趴着的齐中远,扯了扯石亨的衣襟:“姐夫,他怎么办啊?”
“……”石亨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是啊,怎么办呢?杀,杀不得,若是就让他这么躺着,恐怕不知道冯大夫给十一的短箭上淬了多少麻药啊?”
冯王平淡淡道:“两三个时辰,应该没有问题。”
以青想了想,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眨了眨毛嘟嘟的大眼睛问道:“姐夫,你还记得我的八哥鸟么?”
“哦——”石亨点点头,眼里闪着笑意,“你还真是淘气!只是,不知道那鸟醒了没有?若是死了,岂不是不能用了?倒是浪费了这个三年之约。”
“师父,师父,八哥鸟醒过来没有啊?”以青想起那些包袱是冯王平一直打理的,忙问道。
冯王平也才想起来,吩咐星月却找,没一会儿,就见这个小姑娘拎着一只小盒子过来,里面正躺着一只鸟,无声无息的。
星月捧着这盒子给冯王平看了后,又拿到以青的面前,举得高高的,正送到她的眼前。
怎么没有醒过来呢?
以青有些失望,莫不是假死药的剂量放的多了些?
还是,自己终究是不成气候?
一阵挫败感袭来,以青只觉得提不起劲头。
石亨也瞧见了那鸟,感受到以青不开心的默不吭声,开口安慰道:“别气馁,姐夫相信你,总会成功的。回到京城后,你想要多少只鸟,我都买给你,一直试验到可以为止。”
以青摇摇头:“那岂不是要枉杀许多性命?其实,用这八哥试药,一是我对自己有信心,二是也怕它路上吵闹,生出不必要的事端。这是姐夫你送给我的鸟,虽然之前怪笨的,但却在那一个多月的时间给我带来许多快乐,失去它还真觉得怪可惜的。”
黄实本这才听明白了:“原来二小姐在试药啊!一直听季安说,您得了位好师父,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冯王平听后,横了他一眼,冷冷道,“又没成功,哪来的高徒?”
“冯大夫此言差矣,”黄实本眯着一双狐狸眼,“仅凭一次成败就判定二小姐的医术,确实不够客观。再说,人都说,医者,妙手仁心,二小姐虽然有小小的差池,却胜在慈悲仁爱之心益胜,想必,定是您教导有方,怎么不能说是冯大夫的高徒呢?”
冯王平却笑了:“你且问问丫头,研制的是什么药,再拍马屁也不迟。”
黄实本听后,一边嘟囔着“什么马屁啊,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一边调转着目光,恭敬地问向以青,“二小姐,可否透露一二?”
以青不好意思的一笑,轻轻说道:“嗯,就是,假死药。”
假死药?
黄实本罕见的愣住了,这种药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药都是用来治病救人的,怎么还有让人假死的么?
“黄大哥,不过是我没事儿闲得发慌,鼓捣出来,用来打发时间罢了,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更何况,也没成功,你看我的鸟还没……”
一个“醒”字含在嘴中还没有说出来,以青硬生生地把它咽回了肚子里,因为那小笼子里的八哥鸟居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正谨慎地拍着翅膀,打量着自己的新居呢。
“姐夫!我成功了!”
果然是七天后苏醒啊,还真是准时呢。
石亨也看见了,瞧着一脸雀跃,挥舞着手臂的以青,宠溺地笑道:“轻点儿,轻点儿。我的青儿,永远都是最聪明能干的!”
话音未落,那鸟笼子却倾斜了一下,砸到了星月的脚边。
星月忙蹲下来,捡了起来,捧着那鸟发着呆。
以青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到了,连忙笑道:“星月,你看你师姐厉害吧?”
“嗯,”星月低低地应了,两只手默默摩挲着手中的鸟笼,“这鸟还很精神的很,幸亏没有摔坏。是将军送师姐的么?”
以青点点头,脸上的喜悦如红霞一般照亮了原本苍白了无生气的面孔,“是以前送给我的,这鸟还会说话呢!”
仿佛是听到了主人的夸耀,这只八哥鸟非常配合地喊了一句:“冷姓若季路去线!”
星月一愣:“冷姓……这是什么?”
“是……一句诗,”以青沉默了一下,这诗是自己以为伤了齐中远的性命才随口念出来的,正是纳兰词的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齐中远,自己终究是不能再杀你的了。
“师父,我配的药,还在么?”以青抬头问向冯王平。
冯王平点点头,转身回木屋里取了一个瓷瓶来,送在以青的面前:“就是这个。你,想好了?”
“嗯,”以青下定了决心,“用这个药让他体会一下死亡的痛苦也好,省得他总是像个野蛮人一样,杀这个杀那个的。而且,他总好过死人,因为过了七天他便醒了,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呢。”
冯王平点点头,看着石亨也是一脸无可奈何却赞同的神情,本想走过去,喂这药到地上趴着的齐中远的嘴里,却因为他的一身泥泞而停下了脚步。
回头瞄见黄实本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手一伸,努嘴道:“你去。”
“我?”黄实本好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不是大夫么?”
“我……”冯王平垂了眼眸,不想跟他说自己有一点点洁癖的事情,因为感觉这是私事,不需要对外人和盘托出,便瞧了瞧以青道:“这是你家二小姐的吩咐,你去办不是正合适么?什么时候轮到徒弟使唤起师父来了?”
黄实本一乐,砸了咂嘴巴,用手指摩挲着下巴上的青色胡茬点头道:“倒是有理,成,我来,省得脏了冯大夫的手。”
那齐中远本来就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此刻也只能干瞪着两只通红的双眼,被黄实本制住穴道,将以青的假死药吞了下去。
没过多一会儿,齐中远便慢慢停止了呼吸。
黄实本惊奇地看着他的反应,赞叹道:“二小姐果然技艺高超。”
以青点头一笑,解释道:“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没有呼吸,不过是放慢了,变轻了,连你们这样的高手都听不到,但是服了药的人,据我推断,神志应该是清楚的,只是不知道事实是否如此。”
“这有何难?”石亨抱着以青乐了,“让你黄大哥去痛骂他一顿,若是齐中远还记得,三年之后,以他的个性,定不会饶过黄兄,那时候,便可以一辩真假了。”
黄实本的狐狸眼转了转,笑骂道:“还真是有了红颜,便不要兄弟了。不过,这齐中远爷也是不怕的,听说他倒是让你们吃了不少苦,我骂他一顿,倒是应该的啊!”
说完,当真走了过去,声色俱厉的骂了起来。
冯王平皱着眉,捂住星月的耳朵,星月一手拿着装着八哥鸟的小笼子,二人往木屋里走去。
这时候却从山林入口飞出一个人来,手里还拎着两只野兔,一只野鸡,不是别人,正是十一。
黄实本骂的正起劲,却在看到了十一手中的猎物后,立马住了嘴,喜笑颜开地靠了过来,嘴里还碎碎念着:“十一兄弟辛苦,辛苦……来来来,让我来……”
冯王平却也靠了过去,冷冷地对十一说道:“跟我去后院处理了它们,生炉子,早点儿吃了,用丫头的话说,就是让它们早登极乐。”
黄实本不知道是饿得发慌,还是闲的发慌,就跟着冯王平、星月、十一往木屋后的院子去了。
冯王平经过于冕地时候,冷冷道:“你这傻孩子,不赶紧吃了药回床上躺着养伤去,在这吹什么风呢?”
于冕瞧了瞧被石亨抱在怀里的以青,有些悲伤:“床,还是留给青妹妹用吧。”
“你……”冯王平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青妹妹有人肉大床呢,不用瞎操心了。星月,拽着你师兄,进屋去。”
石亨听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脚步声,眉头微展,发出一声喟叹:“终于清净了。”
“是啊,”以青也笑笑,“有黄大哥和师父在,一个油嘴滑舌,一个直言不讳,倒是热闹的很呢……”
以青自顾自的笑着,却被石亨的话打断了:“青儿,你没有话要单独跟我说么?”
上扬的嘴角还僵在唇边,以青忙低垂了眼:“说……什么呀?没什么说的啊……”
“真的没有?”
石亨语气里的郑重其事忽然让以青有些不安,她脑筋转的飞快:“啊!有的!”
“是什么?”石亨沉沉问道。
“嗯,卫大人去哪儿了啊?怎么还没见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