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语气里的郑重其事忽然让以青有些不安,她脑筋转的飞快:“啊!有的!”
“是什么?”石亨沉沉问道。
“嗯,卫大人去哪儿了啊?怎么还没见到他呢?”
石亨瞧着以青的眼睛骨溜溜的转着,好像真的在找人一般,便笑道:“什么时候,你这么关心起他来了啊?”
“哪有……”以青抿着嘴笑了,“不是说他对我师父有特别的感情么?没准儿,以后还成了一家人,当然要关心关心啊。”
“你啊你,”石亨无奈的笑了,皱起两道长眉,“总是这么顾左右而言他。”
以青的心怦怦跳着,感受到手臂下石亨的温热体温,说真的,他从来没有抱过自己这么久,而且还是在互相明白对方心意后的时刻。
以青偷偷瞧着石亨还在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瞧,头顶传来了热的发烫的鼻息,居然有些呼吸不畅?难道是他呼出的二氧化碳浓度太高的关系?头怎么有些晕晕的?
他这样看着自己,是不是有些不高兴了?因为自己答应了于冕三年内不嫁人。
虽然自己只是拿于冕当弟弟看待,不忍心伤害他,他受了这么大的冲击,好容易重新燃起斗志,准备奋发图强,用功习武,自己怎么忍心给他的希望兜头浇上一盆凉水呢?
“姐夫,其实……”以青心一横,总躲闪着也不是办法,便打算实话实话,却听石亨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的伤,冯大夫怎么说?”
啊,原来是这个。
以青想了想,便回答说:“没有大碍,只是要好好休养。”
“果真如此?”石亨长眉微挑,似有些不相信。
“嗯。”以青轻轻的回答着。
石亨无奈地看了看怀里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姑娘,实际上很有自己的坚持,便叹了口气:“既然你说是,便是吧。只是,从今后,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害,青儿,尽管我希望没有下一次遇险,但是若不幸发生了,你再不要把我推开,好么?”
“姐夫……”
原来,他介意的是这件事情。
以青抬起头,看着石亨好看的侧脸,阳光已经淡了很多,此时周围的景物都开始变暗了,但不知怎么,她却觉得石亨好像在发光。
他总是想如太阳一般用光辉环绕着自己,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可是,哪里能事事都随人意呢?
总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的啊。
“怎么?”石亨听到她的呼唤,也转过头来,正好与以青四目相对,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刚刚好碰到她的鼻尖。
那样粗糙的触感让以青怔了怔,随即,她淘气的一笑,伸手抚上了石亨冒着胡茬的下巴,说道:“从来没有摸摸你的样子,原来跟想象的不一样。”
“想象的?”石亨沉沉一笑,很喜欢以青冰凉的小手,“青儿,你想象中的应该是什么样的啊?”
“嗯,总觉得是坚硬冰冷的,”以青不好意思的笑了,“没想到却是这么柔软、温暖。”
石亨的笑意更深,瞧着她茉莉花瓣一般苍白的嘴唇,忽然回想起夕阳下的一吻,心思一动,就要低头靠过去。
没想到,以青却先他一步,用自己的鼻尖又轻轻碰了碰石亨的下巴,感叹道:“姐夫的下巴是什么味道的呢?好像有晨间露水的感觉,又好像是午后炽热的阳光,好矛盾啊……”
许是冯王平给她服用的药起了药效,以青现在说话并不气喘了,只是偶尔有些胸闷,她笑着又用手戳了戳石亨的脸:“这里好像也是软软的。”
那样的触感痒痒的,好像一只蝴蝶停在自己的面颊,石亨有些禁不住,便笑着躲开了,努力严肃了表情:“听话,青儿。”
“哎?”以青狡黠的眨眨大眼睛,俏皮道,“我怎么不听话了?”
“以后,你要记住,无论碰到什么危险,都首先要保全你自己,你的安危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无论如何,都不要涉险,不要再替我挡在危险面前,好么?”石亨沉沉的目光里有厚重的担心。
“嗯,”以青却没有马上答应他,歪着头道,“不是说好了,我们要做两棵树么?携手并肩,共抗风雨?”
“好虽好,只是却不到时候。”石亨紧紧地抱住以青的身体,似下定了决心,“青儿,你等等我,好不好?”
“等?”
“是的,”石亨语气坚定,“等到我有一天站在权利的顶端,等到我能给你所有一切的时候,就算那时不能让你重回正统,但是却能让你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你再也不必怕齐中远,也不必怕黑衣人,那时候他们只有臣服在你脚下,再不构成半点威胁。等到那个时候,就是我们携手而立的时候,好么?”
嗯,为人臣子要爬到权利的顶端,岂不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
难道,自己才是石亨最后权倾朝野的初衷?
以青愣住了,这才是自己穿越回来的使命?
石亨却不了解她的想法,只是在一抒胸臆的痛快之后,瞧着她发愣却可爱的表情笑了:“怎么?被我吓着了?”
以青连忙摇摇头,借以平复心中的不安,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石亨以为她害羞便解释道:“其实,在阳和口兵败之前,我并没有这么想过。可是,郭敬那阉人,如此庸才,却因为抱紧了那个王振的大腿而大权在握,致使我大同数万士兵命丧黄泉,连爵爷和驸马爷都……”
“姐夫,你怎么知道的?”以青知道冯王平的父亲驸马宋瑛是死在这次战役里的,却不知道一直养伤的石亨是如何得知的。
“青儿,你也知道?”石亨有些意外,却没有起疑,继续道,“那冯大夫,你可告诉她了?”
以青摇摇头,说:“其实,宋大人早已经得了不治之症,不久于人世,师父心里也有准备。在我们出发前,他们父女已经告过别了,哦,就是我见到你的那次,你还拿走了我的小凤凰……”
“这么小气?还记着呢?”石亨看向以青,嘴边含着笑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纵使有再多苦闷,只要和她说一说,好像就不那么消极了,瞬间觉得那些烦恼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以青面上一红,嘴硬道:“本来就是我的么,是我姐姐给我的,说好了回京城换我的啊。”
“蓝儿的……”石亨沉吟道,“若是说起来,你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要谢谢她无意的成全。若不是,我与她早有婚约,母亲也不会把你们接到石府来;若不是你的爱姐之心,我也不会那么快就把你引为知己,认作妹妹;若不是她体弱病重,我也不会把照顾你当成自己的责任;若不是她苦命早亡,却让我做了你这么多年的姐夫,我也不会一直牵挂着你,宠着你,伴着你,那么,最后的现在,你也不会在我怀里,住进我的心里。”
“姐夫……”这样的情真意切,让以青心里的疙瘩如被流水抚平,她没有想过,原来是姐姐在成全自己。
“嗯,小凤凰么,就不还你了,”石亨也被传染上了淘气的表情,“你要我等你三年,怎么也得给个定礼吧?”
“定礼?”
“对啊,就是‘此生此世,非君不嫁’,让我心安的东西。”石亨笑着看向以青,眼睛如明亮的星。
以青却不闪也不避,忽闪着毛嘟嘟的大眼睛,撅着嘴唇道:“刚刚不是给过你了么?”
石亨一愣:“……什么?”
“么嘛!”以青往石亨的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就是这个啊,刚才不是‘一吻定情’了么?我又不是随便的女孩儿……”
“哈哈哈……”石亨眉眼中全带着意外的笑,打趣道,“那又没有证人,不作数……”
“证人?”以青却不急,“那林间,清泉,夕阳,晚霞,哪个不是证人?只要我心里有你,便永远都愿意伴在你的左右,从此朝朝暮暮,再不分离。”
“好,”石亨敛住药,沉了目光定定道,“朝朝暮暮,永不分离。”
“对了,”以青想起来一件事情,“那驸马爷……”
“我已经派十一去打探过了,有人亲眼看到,驸马爷已经殉国了。”石亨的声音变得肃穆,这样一个令人敬仰的老者,最后死在了蒙古人的铁蹄之下,确实令人难过。
以青沉默了,说道:“那还是不要告诉师父吧。”
“嗯,青儿放心,她若是问我,我只说兵荒马乱,没有打听道他的消息。”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以青点点头,“希望以后时间长了,她能渐渐接受这个事实,也就不那么难过了吧?”
“但愿如此吧,”石亨也点头,却笑了,“闻到没有?”
“什么?”以青才回过神来,用力的嗅了嗅,脸上全是满足,“好香啊……兔子烤好了?”
“走!”石亨抱紧以青,“天凉了,回屋里吃兔子去!”
“对了,姐夫,卫大人到底去哪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