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偶尔有些郁闷,但是总体上以青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历史在那儿摆着呢,石亨最后是平安回京的,而且参加了北京保卫战,一战成名么。
这样想着,心情也轻松了许多。这一路上,除了净条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倒是也遇到过村庄。之前的几个村庄还有蒙古人烧杀抢掠的痕迹,慢慢后面的就没有了,而那些村庄里除了闻风逃难的人,剩下风烛残年的老人也证实了蒙古人确实没有到过这里。
以青心里暗喜,果然走这条路没错!
看来蒙古人攻打大同后,应该没有继续深入,而是休养生息,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难道是等着皇帝亲征的明军自投罗网来呢么?
不过啊,自己可管不了那个倒霉皇帝,眼下,没有蒙古骑兵才是最重要的。
自从知道蒙古军没有沿着这条路北上之后,以青他们便把蒙古人的衣衫都褪了下来,或铺或盖,天冷时御寒,地凉时当席子用,倒成了铺盖卷了。
转眼就已经是七月初八了,从大同出来也已经八天了,却还是在山西境内。
这除了要照顾病人放缓速度之外,以青还存了个私心,就是等一等黄实本,所以这些日子并不是快马加鞭一路直行的。
这一天,众人路过了一间废弃的木屋,十一查看过,说应该是上山打猎的猎人用来歇脚的屋子,生活用具倒是齐全,只是落满了灰尘,虽然落了锁,却没挡住他们的脚步。
天快黑了,落日被大片的乌云隐藏的不见踪影,四周也吹起了阵阵冷风,以青瞧着这山雨欲来的样子,也顾不上礼仪了,得赶快避雨才是。
以青搀扶着石亨,冯王平领着星月,十一架着于冕,齐中远抱着弯刀走在最后,众人一溜,快步走进了木房子里。
木房的门窗都是用碎木拼接的,细小的风从缝隙中吹了进来,好在还是七月份,冻不死人的,若是寒冬腊月来此,估计是个难熬的夜晚。
冯王平和星月抱着众人的包袱并那些蒙古人的衣衫,往地上远离门窗的角落铺好,供大家休息,却发现居然还有一个后门。
这房子不算小,但是他们七个人进来后,就显得局促了许多。不过,也设有简单的桌椅,并一张小床,床上铺着一个破席子,落满了灰尘。
以青看星月扫了床上的灰,并铺上了衣衫,感激一笑,就把石亨扶上了小床躺着,另让于冕也躺在地上休息,听着窗外的风声,想这雨应该一会儿才能下。
“师父,你看看昨晚煮的南瓜还剩下多少?这屋子有些阴冷,一会儿下了雨,木头浸了水就更不能好好休息了,我上后面看看,可有生活取暖的东西没有。”以青跟冯王平交代过后,便开了后门往外走去。
“主人,我帮你。”十一见状要去帮忙,却被以青拒绝了,她摆摆手,瞟了眼立在石亨边上不远处的齐中远,道:“你好好照顾姐夫,就是帮我了。放心。”
外面黑云压顶,风里强劲,四周的树林被吹得“哗哗”作响,以青眯着眼睛打量四周,才发现木房后头接出来了一截矮房子,小门被风吹开了,长在狂乱地拍打出声。
以青忙跑过去,拉住门环,趴着门一看,门里面居然有一架火炉子,并几张铁篦子,墙上还挂着一些兔子的皮毛。
好像是用来烧烤用的。
真是好极了,她瞧着那炉子分量不轻,自己够呛能搬动,不如回去找个苦劳力才好。
找谁呢?
她嘴角挑起一抹淘气的笑,还能是谁,当然是齐中远喽!
齐中远一脸不情愿的将火炉子扛了进来,以青在后面抱着铁篦子和那些兔子“围脖”,若是一会儿冷了,还能当毛皮使一使。
很快生起火来,虽然有些烟,但还可以忍受。
冯王平把前些天得来的土豆和地瓜扔进火里去烧,瞧着以青手里的兔子毛说道:“唉,要是此刻再吃一顿兔子肉该多好!”边说边看看立在石亨一边的十一。
“此刻风大雨急,恐怕兔子们也躲在窝里不出来,十一哥就是再去也打不回来啊。”以青笑了笑,拿起一块兔子皮往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对坐起的石亨笑道:“姐夫,好看么?”
“青儿,戴什么都好看。”石亨眼里含了笑意,宠溺地看着她,脸庞在火光的反射里忽明忽暗,打趣道:“你从前跟着母亲礼佛,好像是不喜杀生的,怎么忽然爱上这个了?”
“是啊,星月也不喜欢。”挨着床一旁的角落里坐着星月,这个小姑娘居然也附和道。
“咦?”以青看着星月,脱口而出,“那天师父给你留的一大碗兔肉你不是吃的很香么?”
星月脸一红,结巴道:“哪……哪有。”
以青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这个小姑娘长相平淡无奇,眉眼都淡淡的,顶多能算的上清秀,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女大十八变呢?
刚开始见她时,她脸上满是尘土,后来相处久了,早上洗漱后才见了真面目,以青本以为这样特别的性子应该有着出尘的面貌,可是却有些意外。
石亨沉沉一笑,“青儿心直口快,星月不生气。”
这些日子相处久了,星月是个伶俐的孩子,不惹人讨厌,石亨本也随和,两人便不如原来那样生分,而小小的星月总让石亨想起小时候的以青,不禁对她也宽和了许多。
星月一低头,低低地应了:“嗯,星月不生气。”
以青却不甚在意地说道:“这兔子也不是命丧我手,我干嘛要难过呢?况且它已经死了,肉被人吃了,只剩下皮毛,难道我还要假道学似的给它立个衣冠冢不成?”
一席话惹得大家乐了起来,冯王平掐了掐她的脸颊,笑道:“这丫头牙尖嘴利地以后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以青笑着躲开,手里握着兔子皮,依旧说道:“而且,我也不嫌它掉毛,它生前只知道偷地里的菜吃,死了却能为我们暖手,岂不是生的无用,却死得其所啊?我也是为了它能安心的去么,它在这世上总还有一点用处啊,也好渡它下辈子投个好胎,摊上个好家庭,生的一副好相貌,最好变成人,不就能逃脱被人吃掉的悲惨命运了?”
“那也未必。”齐中远冷哼一声,冷冷道,“饥荒时,易子而食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以青瞧着他,眼睛一转,笑道:“那不好不要投胎到闹饥荒的灾年不就好了?”
“这也是它一只小小的兔子能做主的么?”齐中远浓眉压低,皱着瞧着以青。
你真能抬杠。
不过是说个玩笑给大家解闷罢了,用得着这么拆我的台么?
以青嫌恶地看了齐中远一眼,故作开心的笑了笑,“嘿嘿,管得着么?我的地盘我做主哦!我的人生我主宰哦!”
冯王平用筷子取出了两个黑球球,放在盘子里递到以青面前,道:“别斗嘴了,快尝尝好了没?”
“我又不是小白鼠,干嘛我先尝?”以青还觉得余气未消,说话也带着火药味儿。
“……什么小白鼠?”冯王平愣了一下,“你这丫头又说什么疯话呢?让你尝尝怎么啦?刚出炉,热乎的,让你先吃还不好?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以青有些脸红,自己怎么可以迁怒他人呢?
而且还是最亲近的人。
她忙赔笑道:“师父,我错了,胡说八道,你别生气啊。”
以青瞧着冯王平的笑意浮上来,连忙要伸手去取那黑乎乎的土豆,却被一只大手抢了先。
又是齐中远!
他好似不怕烫似的,三下五除二就扒开了,露出里面金黄色的果实,满屋里都弥漫着土豆特有的焦香味儿。
以青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她本来刚才的南瓜就没怎么吃好,此刻忽然觉得饥肠辘辘了起来。
齐中远笑着就把土豆往自己嘴里送去,以青一急,喊道:“喂!那是师父给我的!”
“什么你的我的的?以后你的不就是我的么?”齐中远多做不停,将半个金黄的土豆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大口的嚼了起来,含糊道:“别说你的土豆了,以后你都是我的了。”
以青恨恨地不理睬他,打算去拿那一个,却又被星月抢走了,她用袖子抱住小手,将黑漆漆的土豆捧在手中,笑道:“师姐,这个给将军吃好不好?”
“……好。”以青嘴角抽动,她怎么能说不好呢?难道要和伤员抢食么?
没办法的她只能回头祈求地看着冯王平:“师父,还有熟的么?”
冯王平摇摇头:“再等会儿。”
“咕噜”以青的肚子发出一声叫,所幸,此刻屋外的大雨早就已经下起来了,噼里啪啦的雨声掩盖住了这尴尬的响声。
突然,窗外响起了一声剧烈的雷声,就好像有一只大手在重重地击打这座小木屋。
以青吓得一下子张大了嘴巴,正要惊叫出声,却被一块热乎乎的东西给堵了回去。
这香味儿和口感的熟悉的很,正是烧土豆。
不是没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