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青抬头看,正看着齐中远笑意盈盈地瞧着自己,两只眼睛如天上的星星,“怎么样?好吃吧?”
“你……”以青忽然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你不是把你嚼过的塞给我了吧?”
齐中远沉沉地笑声响起,正好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进了屋内,正映着他脸上深深的笑意:“想什么呢?不是还剩一半么?你一半儿,我一半儿,是不是离两情相悦又近了一步?”
“……”以青沉默的没有吭声,本想很有骨气的吐出来,却不停地咽着口水,任由本能战胜里理智,情不自禁的嚼了起来。
唉,我真是个没有骨气的人。
以青垂头丧气的吃着,因为生自己的气,居然被噎到了。
一个水囊被递到以青的面前,齐中远含着笑意说道:“快喝吧,怎么?知道我们终将会两情相悦就激动成这样,连嚼都不嚼了?”
以青被噎的说不了话,连忙拿过水囊,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水,才觉得好些了,她好容易喘匀了气,就急忙抢白道:“你自我感觉能不能别那么良好?总活在错觉里有意思么?”
齐中远还未答话,冯王平早拣出来十几个地瓜土豆,黑漆漆地盛满了一盘子,交给了以青:“都烤好了,这回不用抢了。什么好东西,还值得丫头你跟人抢来抢去的?”
哪里是我抢啊?
以青不服气的撇撇嘴,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另起枝节,惹得齐中远不高兴了的话,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啊?
一盘子土豆地瓜众人分一分,也就所剩无几了。
以青拿着最后一个地瓜,给一旁闷不做声的于冕送了过去:“于哥哥,你再吃一个地瓜吧。”
于冕高兴地从以青手中接过来,吃的黑乎乎的脸颊,漾起傻乎乎的笑容:“青妹妹,我就知道你没忘!”
以青一怔,笑道:“大家都有的吃,我怎么能忘了你啊?”
再说,你就一直坐在这里,哪都没去啊。
“不是的,”于冕忙摇摇头,嘴里含着地瓜,含糊说道,“我是说,八年前在国安寺,我不是还给你烤过地瓜吃么?”
“……”以青这才想起来,忙笑道,“是啊,那时候年纪小,淘气的很。不过,你那时候烤的地瓜可是和师父现在烤的差不多!”
于冕本来以为以青忘记了,却听到她话里还记着自己烤糊了地瓜,低沉的心情瞬间变得高扬了起来:“对啊对啊,你说你要吃,我才淘弄着那些玩儿的。要不,我才不那么淘气呢!”
“你说什么?”以青故作不信的睁大眼睛,笑了,“我怎么记得于夫人一直说你是个混世魔王呢?还有于姐姐也这么‘夸’过你啊!”
“什么啊……”于冕不好意思的脸红了,忙要分辨,却被食物呛到了气管,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以青忙拍着他的后背,数落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样?没轻没重的。”
于冕只顾咳嗽,没有还嘴。
冯王平也过来帮着以青拍着于冕,“这孩子咋还成病秧子了呢?”
“师父,于哥哥怎么好像还是老样子呢?他的内伤好了些没啊?”以青看于冕咳得厉害,连忙拿了水囊过来。
“……”冯王平摸着于冕的脉搏,半天没有出声,把以青拉到一旁小声道,“这孩子心思重,本来意气风发的,却吃了那么大的亏,”她说着那眼睛瞅了瞅站在火炉跟前的齐中远,“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孩子却被打蔫了。又赶上天气变化异常,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旅途劳顿,也不利于他的病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他只好了一点儿,再这么下去,要落下病根的。”
以青皱着眉,回握住冯王平的手道:“既然这样,我只能好好开解他了,于哥哥的病还是要请师父多费心。”
“这话多见外?”冯王平不满意的回答,“他可不仅仅是你的于哥哥,还是我的傻徒弟啊,我岂能袖手旁观?”
“嘿嘿,”以青听着放心了些,傻笑道,“青儿说错话了,师父别往心里去。”
说完,她打量着四周人的神色,发现星月在跟石亨说着话,十一照顾着于冕喝水,齐中远一个人静静地立着望着窗外,雨声一直未停,哗啦啦地响个没完,正好盖住了自己的说话声,她轻声道:“姐夫怎么样啊?”
虽然之前,冯王平一直说石亨在闭穴以便迅速恢复,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他却好像于冕一样也没有多大的好转。
冯王平神色一动,一手握着以青的一只手,一手伸出食指慢慢在她手心里划动着。
以青狐疑地看着她,只见她对自己挤了挤眼睛,嘴上叹道:“唉,他也和于冕差不多,明军惨败,恐怕心中抑郁不得排解啊。”手上却不停,缓缓写出了两个字来。
以青明白过来,恐怕冯王平是忌惮着齐中远的耳力,心里默数着笔画,原来是“放心”两个字,她眼神一亮,莫非是已经好了?
冯王平与她相视一笑,读懂了对方眼里的含义,那么此刻石亨是在积蓄实力,麻痹齐中远,寻找机会,等着一击得中啊。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以青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她调整了面部表情,故作忧愁地问道:“这可怎么办啊?”
冯王平也马上点头配合道,一脸的愁容:“恐怕只能听天由命了。”
齐中远却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过来,脸上挂着笑,脚下无声无息:“说什么呢?要谁的命呢?”
以青心里直后怕,果然刚刚冯王平没有多此一举,这人实在是无孔不入,她忙板起脸来,气愤说道:“我们是说你是要了我姐夫的命啦!”
“呵呵,石兄不可能死吧?”齐中远话里虽然有担心之意,却仍旧一脸愉悦。
“怎么不可能?”以青索性胡搅蛮缠到底,“你说你的药七天必好,怎么这么多天了,还不见强?是不是你给的不是解药是毒药?”
“小青儿,”齐中远抱着弯刀,耸了耸肩,“你这可是冤枉我了啊,我给他吃的的确是解药,不相信的话,你可以问问这一位在世小华佗么?”
冯王平忙打着圆场,对以青笑道:“丫头,他说的没错,药也没错。”
“那姐夫为什么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啊?”以青与冯王平两个演起了双簧。
“这个啊,恐怕是因为旅途劳顿,时令不好的关系吧。”冯王平假装思索道。
“啊?那可怎么办?”以青摊开双手,假装无奈。
一旁的齐中远却笑了,沉声道:“我看石兄也病了好久,却不知何故,不如请冯大夫再看看,别让我白担了虚名?”
“我刚给他把过脉了。”冯王平推辞道。
齐中远却笑了笑,挑着眉毛坚持道:“还是再看看才好,来,我陪你一道看看。再说,你刚才把的可是那个姓于的小子的脉搏。”
冯王平推脱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往小床上躺着的石亨走去。
十一一见齐中远跟在冯王平的身后靠近石亨,连忙身形一闪,挡在了石亨面前。
齐中远冷哼一声道:“怎么?你不想石兄的伤快些好?”
“将军养伤,自有冯大夫照料,不需你靠近。”十一毫不示弱,平静答道。
齐中远不气反笑:“我要去哪里,需要你这个手下败将多言么?”
“……”十一沉默了一瞬,眼里的颜色暗沉了起来,低低说道:“愿领教阁下高招。”
以青见二人互不相让,若是打起来,再上房揭瓦,外面下着大雨,这一大家子人可就只能干淋雨玩儿了,岂不是个个都要感冒了?
“十一哥,稍安勿躁。”以青忙跑到二人中间,安抚过十一后,对齐中远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哪有常胜将军?你若是不信,明日天晴时,外面有都是宽阔的场地,随便你们怎么打法,只是此刻夜深,是休息的时候,星月还小,大家累了一天了,都各退一步吧?好么?”
齐中远紧握着弯刀的手指紧了又松,看着面前仰望着自己的这张小脸,那脸上一双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盈着水汽,正紧紧的盯着自己,好像把自己身上的阴戾之气驱散了不少,他无奈地扬起嘴角,浅笑道:“好,你说什么都好。可是,不要再怀疑我的真心。我希望你姐夫快些好起来是……真的。”
以青从没有听过齐中远这样跟自己说话,无奈的声音中好像透着祈求的意味。
他不是一向都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么,一意孤行,唯我独尊。曾经还想一刀杀了于冕呢。
如今却是怎么了?
什么时候,他对自己开始妥协了呢?
难道是从那次开始?
自己以命相搏,放手从高高的树上自由落体而下,才给他敲醒了警钟,让他改变了态度?
以青有些迷惑了,自己曾经在背后对他下过黑手,可以说是抱着必要杀了他的心,狠狠地捅了他一刀,伤口深深的,都好像没入了把手,画面很残忍,以青故意不去回忆,所以那些细节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大难不死之后,却说舍不得找自己报仇,而要将两人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更因为自己的借口,为了取得石亨的同意,居然愿意送出解药相救他昔日的敌人。
弄不明白,难道他是真的爱上了自己?
还是,爱上了自己这把宝藏的活钥匙?
虽然自己的那张金箔纸已经给了他,却从没再被逼问过任何关于纸上数字的秘密。
是他打算麻痹自己,放长线钓大鱼,还是他真的被情所累,丧失了理智?
以青宁愿相信是前者。
因为这辈子,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爱上他的,爱上一个手上沾满了自己姐姐献血的凶手死敌。
既然无法相爱,还是不要他的真心才对,免得伤人伤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