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乾,这是你的。”
一个库司,带着两个鬼差开着小货车过来,在周定乾身边停下,鬼差麻利的从货箱里拿出包裹,递给库司。
“你说你好好的枉死城不住,偏偏要待这孟婆大神这里,害我每次好走多少路。”库司把包裹递了过去,少不得也啰嗦两句。
周定乾接过包裹,拆开外包装,抽出几张大钱,塞到库司手里。“辛苦了,柳姥爷,回去和两位兄弟喝喝茶。”
库司不露声色的将大钱揣进袖口里收好,拍拍周定乾的肩膀,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嘻嘻的说:“好小子,下回见。”
库司走了没多久,黑白西装也过来了。
“定乾兄弟,你的东西。”
白西装从怀里掏出一瓶花蜜递给了他。周定乾接过花蜜,将包裹塞在白西装手里。“两位哥哥最近忙不忙?”
白西装连忙诉苦:“老弟,你可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哥哥我最近可没忙死,你瞧,我这给你送蜜来,半路上又接了捕帖,给你送了东西,我们又要走了。”
黑西装打开手心的捕帖,同花顺十勾圈凯尖。
周定乾点点头,确实很忙!
“既然如此,两位哥哥,小弟就不耽误二位了,还请麻烦一下,老样子,替我买瓶花蜜。有空闲了,来找老弟我喝酒。”
白西装笑着说:“老弟还是这么客气,我们兄弟俩再忙,也要把你拜托的事干好才是,也不枉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好了,不多说了,我们先走了。”
“再见!”黑西装还是这么酷,来上一轮就说了两个字。周定乾目送黑白西装离开,拿着花蜜走进了庄子,把桌上原来的空瓶子换下,坐在边上看孟婆煮汤。
“小夜,今天有一个消息想告诉你,不过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姐姐,你是说...?”
“不错啊,我还没说你就猜到了,就是这个事,马上就到了。”周定乾会意,闪身躲进了孟婆背后的屏风。
不多时,在鬼差的带领下,两个佝偻的老人走了进来。
戴高帽的鬼差指着桌上的碗说道:“把这碗汤喝了,今生孽缘一笔勾销,重新做人去吧。”老公公有些不舍,端起汤碗颤颤巍巍,半天没有动。
“孟婆大神!”老婆婆期望的看着孟婆,孟婆点点头:“我知你二位在想什么,放心吧,他投了个好胎。“
“真的么?他在哪,过得好不好?”
看到孟婆眉头有些紧,鬼差赶紧压着两人跪下,大声呵斥:“天机岂是你们可以窥探的”旋即又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向孟婆赔罪:“大神切勿动气,这两个是新鬼,不懂什么规矩,是我教导不周,还请恕罪。”
孟婆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屏风后面,随即说道:“不知者无罪,各位不必紧张,两位放心,他过得很好。”
“既然大神指示了,我们放心了。”老婆婆拍拍老伴的背,喂着喝了汤。喝过汤,两人千恩万谢的出了庄。
出了孟婆的庄子,再往前走,就是转轮殿,通过大帝的审判,就将前往最后的六座桥投生。
“两位差人稍等!”鬼差见是孟婆大神打招呼,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行礼。
“二位且过来。”孟婆拿起桌上的花蜜瓶子,分别在二人的手里各赐了一滴。两位鬼差双手捧着花蜜,贪婪的舔着,一滴花蜜入腹,满足得不得了。
孟婆使了个眼色:“刚刚那两位新魂,年岁大了,腿脚不是很方便,过桥时,请差人多担待些。”两位鬼差点头杵蒜:“孟婆大神有命,莫敢不从。”两位鬼差回过话,开开心心的领着前面两个魂魄离去。
直到鬼差已看不见踪影。
“小夜,你也要走了么?”孟婆低着头,没有看走出来的周定乾,还是专心熬着汤。
周定乾深吸了一口气:“嗯,明天吧,感谢姐姐的关照,定乾无以为报。”
“你这家伙就是讨厌,搞得我这花蜜,一时有一时无的,也颇耐胃口。”周定乾行了个礼。“姐姐不要见怪,在这里一日,定乾敢不尽心一日么,我先去打扫了,走之前,总是要把这里弄干净些,这俗人气多了,姐姐肯定不喜欢。”
“小夜,你就喜欢哄我,去跟其他几个姐姐道别吧。”周定乾转过身笑道:“那是自然,不然她们可脾气大了。”
“对了!小夜,这次,你还走人道么?”
周定乾很干脆的回到:“不!这次,走饿鬼道。人生的感情太充沛,我承受不起,我宁愿自己是个鬼。”孟婆叹了一口气,心道:即使是恶鬼,畜类,亦有情,你又能逃脱得了么?
收拾好一切,哄好另外几个姐姐,半夜,周定乾就出发了,他不想惊动任何人。后厅的桌上摆着两个碗,不过有个是空的,另一个则是满满一碗黄汤,看样子是孟婆给自己留的,周定乾二话不说,端起小碗,一饮而尽。拉开门,向着转轮殿的方向走去。
这孟婆姐姐大概是舍不得自己走,舀汤都失了水准,给自己舀了这么多。不过挺好奇的,这孟婆汤喝起来还挺甘甜的,怎么有些鬼喝得那么痛苦,跟吃中药一样,还用鬼差掐着鼻子才能灌进去。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转轮殿。
走到转轮殿门口,周定乾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没想到前面居然已经排着一个人了。
自以为动身得够早了,居然还有比自己先到的,周定乾心底也不禁感叹,果然一山还比一山高。这投胎的心啊,比什么都急用。
“喂,前面的魂,你想投什么道啊?”反正现在还早,不如聊聊天,打发点时间。
“人道!你呢?”
“我?饿鬼吧!”
哦?前面的魂大为惊奇:“都说,前三道是善道,无数生灵莫不尽心竭力想入,你却恰好相反,可知那后三道,是恶道,苦难之极。”
“没事,你看是苦难,现在的我却是甘之如饴。再说了,万一我俩投生同一个世界,你这个人降了我这个鬼,说不定还能修炼成仙呢。”
这个话把前面的魂魄逗笑了。“你这个人倒是有趣,要是我们真生在一个世界,两人可做对好兄弟。”
“看缘分吧,投胎后,又是新的一生,谁也不认识谁。”
“也是!”
两人默默的站到了开门,其他魂魄也慢慢围拢过来。
高得看不见顶的门慢慢打开,两个银甲武靴的鬼差走了出来,一个马头,一个牛头。把前面的魂吓了一跳,周定乾拍拍他的肩膀,怕什么,它是鬼,你不也是鬼么?前面的鬼魂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安心下来。牛头和马头两人引着一众鬼魂,穿过巨大的广场,来到正殿门前,一次只进一只,其他魂,在外面排队等候。
果不其然,前面的魂魄判了人道,那魂回头跟周定乾比了个拳头,潇洒的从侧门出去了。
轮到周定乾了,面对威严的大帝,没等审判,他毅然先说出了自己的期望:“大帝,你就判我去饿鬼道吧。”
周定乾趴在地上,悄悄抬起头,眼前除了高大的桌子和一身帝服,什么也看不清了,也不知道这大帝,长什么模样。
可这想去哪里,不是自己说了算。
边上的判官拿了两本册子翻了半天,又拿起它的新式手机给大帝说悄悄话,最后,转轮王肯定了他牺牲自己,救人性命的举动,评价为积了福报,还是判人道。
在鬼差的引领下,周定乾穿过后殿,来到了后面山崖的空地上,面前的悬崖架着六座桥梁。对面的天边一片大大的云彩,金光璀璨,不知后面是何物何景,下边一条凭空出现的血河,里面饿鬼无数,翻腾哀嚎。
六座桥,新旧不同,形制也不同,善道的桥越走越上,光明宽敞,结实稳固,走在上面,如履平地,桥那头直插云霄。
恶道的桥越走越下,破烂狭窄,摇摇欲坠,走起来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坠入下方血河之中,必受万鬼蚕食,无法脱身。而且越走到尽头,桥那边似乎都要通入血河一般,无数只烂手伸到桥面上,像故事里的伥鬼一样,想拿别人做替身,自己脱离苦海。所以走在善道上的都是大步流星,而走在恶道上的,往往战战兢兢,半天挪不动一步,甚至要鬼差在后面敲打催促。
滴滴!
什么声音?周定乾回头一看,黑白西装居然来了。“两位大哥,最后来给我送行?”
“这么客气!定乾哪的话,你要投生了,我们兄弟俩自然要来送最后一程。但是!时间不多,我们就不下车了,你快点过吧。哥哥目送你离开。”
“好走!”黑西装还是这么言简意赅。
周定乾走到桥前,守桥的鬼差验明了正身,引导他走上人道的桥。“差哥,这几座桥请给我介绍一下呗,万一我走错了怎么办,你行行好!”鬼差表情漠然的看着他,见这个魂还有高级鬼差来送行,就还是一一介绍了。
刚讲到饿鬼道的桥,周定乾拔腿就跑,毫不犹豫的冲上了桥,流星大步,踩得桥下腐蚀锈穿的梁哐哐作响,吓得桥上的其他魂纷纷抱紧柱子不敢动弹。桥下伸上来的手,也在这时缩了回去,不敢抓他的脚踝,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怕被他踩着。
“喂,你走错了。”桥那边的鬼差大声喊道,可魂已经越走越远了,要追也来不及了。
周定乾挺得意,这一路,比想象中的轻松,眼看着,就到尽头了,忽然一缕绳子飞来,牢牢缠住了周定乾的腰,力量大得让他不能再前进一分一毫。
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回头,这绳子就捆着他就飞了上去,周定乾被紧紧缠着,像一团毛线球,被准确的丢上人道的桥,随着绳子的抽走,周定乾这个毛线球毫无意外的滚过了人道另一边的桥头,消失在云层中,最后只留下周定乾愤恨的呼喊久久在空中回荡。
该走人道的周定乾还是没能跑掉,回到了他应去的位置。桥上的鬼差蹦蹦跳跳的来到车边,竖起大拇指:“还是哥们好手段。”
“不敢当!”
“诶,这?”守桥的鬼差看见黑西装这反应,有些无语。
“哦,他就这样,不喜欢说话。”看到白西装接话,鬼差又热心起来。“两位帮了大忙了,来加个电话号码,我哪天休息了,一定请二位喝茶。”
“客气了!”白西装回道。那鬼差拿了电话喜笑颜开的回去守桥了。
黑西装收好绳子,侧脸问道:“他投人道,却沾染了这么多恶鬼气息,会不会有问题?”
白西装一脸惊讶:“难得你说一句这么长的话呀!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说不定,他本身就是这样的呢!”
“本身?”黑西装不明白意思。
“开车吧,在这里又耽误了一会,还有捕帖要跑呢。对了,要是哪天我解脱了,上桥时,像他一样发了疯,你会不会拉我一把?”
“活该!”黑西装没给他好脸。
“哈哈。”白西装放下副驾驶的座椅,双手枕着头躺下。黑西装也不再说话,车子发动,缓缓向外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