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哥,这一去,你还会回来么?”长生翘着腿问道。
“当然,这里我已经住习惯了,把我爹送回老家,落叶归根,我就安心回来经营香烛铺,到时,娶个勤快娘子,生个儿子,把爹的手艺传下去。”烛小二一脸憧憬。
“哈哈,小二哥,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这一世的目标倒是清晰得很。”
烛小二伸手揽住长生的肩膀。“长生,你就别调笑我了,我这人愚笨,上不得台面,又读不起书,没学识。万幸我爹传下来一门制香灌烛的手艺活,我哪敢奢望其他,能把爹给的吃饭活做好,就知足了。你不一样,你爹有能力,有本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他有能力教你读书写字,不用每天下地干活。你有的是脑子里的学识,注定未来道路万万条。”
“小二哥,你这嘴哟,挺会哄人开心嘛,这不比那读了书的还能说会道?这要是去哄年轻女子,哪家的闺女不都是手到擒来。”
“长生,你就会取笑我。”烛小二腼腆的说,其实心里也有一番计较。是该像长生说的,哪天请媒人,好好看个姑娘。
“对了,小二哥,你看,这是什么?”长生从袖口里变戏法一样,拿出两个白白嫩嫩带点红的桃子。
“接着。”明明两人就肩靠肩坐在一起,可长生却特意在烛小儿面前抛了起来,烛小二急忙放下鞭子,双手捧接。
“你这人,顽皮得紧,要给我,直接塞我手上不就是了,万一我没接住,掉了怎办,多可惜。”烛小二埋怨道。
“不可惜,不可惜,这不接住了么。”
长生啃了大口。
“好甜,小二哥,你也尝尝,上好的桃。”
小二哥听话,也啃了两口,确实甜。
“长生,你这桃哪来的,我今日一路上未曾见得卖这种桃的挑贩。”
长生神秘一笑:“小二哥,吃吧,这是菩萨赏的。”
“啊!这是你偷拿的!哎哟,我这,怎的,被你给带得亵渎了菩萨,罪过,罪过。”
长生安慰愧疚的烛小二。“,小二哥,吃都吃了,别浪费了,菩萨也不忍见我们挨饿吧,这是菩萨赐的果腹桃,也当路上送你一程。”
“你这人,总能讲些理由圆话。”
小二哥禁不住甜丝丝的桃,做几口吃得干干净净。
长生笑道:“这不就对了嘛。还有这个。”
长生从怀里摸了两个大锭银子交到小二哥手上,足足五十两。吓得烛小二没把鞭子抽到牛身上。赶紧把银子捂上。紧张的问:“长生,这银子哪来的。”
长生掰开他的手,将银子塞进他的内衬,贴身收好。看着木讷的烛小二说:“你放心,这不是偷的,真的是菩萨赏的......诶,你别急!”
长生压住小二哥的手。“你听我说,今日梅大老爷的娘亲敬佛,我们俩做的香,哄得老夫人高兴,当场就捐出来做了功德,现场好几个富商老板也跟着出了银子添香油。智信大师特意嘱咐我拿些银子过来,交给小二哥。大师傅嘱咐说,小二哥做事又勤快,又有孝心,这些年,给寺里也出力不少,给这银子回去好好操办,让他爹这最后一程,风风光光回老家。智信大师在寺里,也会念经保佑的。”
烛小二紧紧的握住长生的手,浑身颤抖,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长生......我!”
长生道:“先别哭了,赶紧擦擦,前面有些异常,你且少说话,看我眼色。”
长生一脸严肃的提示,烛小二不知缘由,心中却十分信任,赶紧闭上了嘴。
顺着长生的眼神看过去,前面不远,有两个壮士坐在大树下,二人均是穿着粗布麻衣,一根粗麻绳当头巾,脚上穿着厚底布鞋,边上还靠着长刀,刀放的位置很巧妙,一有情况,可以随时拔出。
此时,坐在那的壮士,眼神锐利的摄了过来,仔细的打量搜索,像是在等待谁。
烛小二看到了旁边的刀,不免心中害怕,有些紧张。长生越是捏紧他的手,他越是抖得厉害。两边已经不足三丈远了,再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乱子,长生横下心,狠狠的在烛小二的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啪!清脆的一声,烛小二的脸立马红肿起来,双手抱住,不明就里,眼神委屈。
“小五哥,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胆如此小,还怎的在义庄过活,活人看你颓废,死人都嫌你丧气。”劈头盖脸一顿大骂。
“喂,两个小子,做什么营生的。”
坐前面那个壮士提刀站起了身子,一把扶住了牛轭。另一个壮士也站了起来,绕到车另一边,单脚踩着车轮。
“回壮士的话,我俩是县里义庄的学徒,我叫小六子,他叫小五哥,请问两位壮士在这里何事?“长生看着壮士,很认真的回答。
踩着车轮的壮士说道:”我俩是地方上的义士,前些日子有人举报,路上有山匪歹人踪迹,特意来路上盘查可疑人等。
提刀的壮士点点头,很满意这个答案。
“义庄的学徒?那方才遥远瞧见你俩哭哭啼啼的,举止古怪得很呐!”
听到这,长生就来了劲,一只手使劲戳烛小二。
“这位壮士,你来评评理,这小五哥,在义庄做事,可不得与各种各样无名尸体做伴,可他偏偏生得胆子娇小,像个女子一样,动如鸡颤,年龄比我大,胆子如此小,真是虚长了这岁月,饭白吃了。”
这壮士眼睛瞄向烛小二,果真如这小六子所言,这年纪稍大一点的小五,神丝飘忽,唯唯诺诺,忍不住伸手推了烛小二一把,嘲笑起来,烛小二差点给摔倒。
“你二人既然是这县里义庄的人,那这棺材里装的什么?让我检查检查。”
长生跳下车,双手握着这壮士伸出来的手,重新放垂到腿边。讨好道:“这位壮士,不是我二人推脱,实在是怕脏了壮士的眼,前两日,听说这位老板在集市上采买时,不慎摔倒,被路过的快马踏了个正着。送到我们庄上时,头都瘪了一半,眼珠子掉出了眼窝,搭拉在脸上,就一丝筋膜连着,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样子吓人得很。这小五哥看了,当场就尿了裤子。有些生意人认得他是长沙府人士,差人问了,却没找到正主,庄里只得安排我俩先送到长沙府的义庄里去。给我们那小地方,腾点地。当然,壮士您要看就看,我是本着好心,不想脏了壮士的眼。”说完话,长生把烛小二拉了下来,大大方方的站到一边,一副任君动手的样子。
大哥!另一人等这男人命令,随时准备开棺。
这壮士摆摆手:“算啦,活人不跟死人计较,你两可认识这县里做香烛买卖的?”
“我......不”。烛小二结结巴巴,想要否认,长生打断了烛小二的话。“不可否认,我们义庄的,当然认识,集市边那家香烛铺价钱公道,质量有保证,我们义庄经常去那买香烛纸扎来着。现在那铺子当家的,叫烛小二,跟我这小五哥,年龄相仿,大伙说话也比较合得来,这位壮士问这香烛买卖是有需要采买?”
这提刀壮士见长生对答如流,也不再疑虑:“哦,只是看到你们这托运尸体,顺便想到的,就提了一嘴。”
这壮士准备放行,另一位壮士突然开口问道:“你二人既是运送尸体去州府义庄,可带有文书?”提刀的壮士觉得兄弟讲得很有道理。
长生不屑的说:“我等这种天天与尸体为伴的人,哪里写得来文书,县里小地方,没有那么多规矩。再说了,这晦气事,人人都避着,守城官爷哪怕照面了这么多次,还不是不肯多看我们一眼。”
提刀的壮士认同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心里也有些同情。
“行吧,你们两人走吧。”
“感谢两位壮士为咱们老百姓寻路保护。”临走时,长生还不忘记道一声谢。两位壮士倒没再多说,重新坐到了树下。
“长生,我们加快点脚步吧。”烛小二在边上催促,刚才经历这一幕,他的整个后背都汗湿了,刚才上车就紧紧靠坐在棺材上,生怕被认出。
“小儿哥,你回头看看,还能看见他们么?”小二哥回头认真看了一眼,已经隔得很远,像个黑点,快要看不清了。”
“我问你,如果你是他们,看到我们走了后,脚步忽然加快了,你会不会起疑心?我敢打赌,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烛小二越想越后怕,试探着问:“长生,两位壮士难道不是义士么?”
长生嗤之以鼻:“义士?笑话,依我看,他们既不是贼,也不是官。”
烛小二不解:“这既不是贼,又不是官,那是什么?”
“虽然我很不想吓唬你,但是他们应该是杀手。”长生嘴上说着杀手,脸上却丝毫不慌。
“杀手?长生,你可别说笑,这玩笑我受不起的。”
“不说笑,我问你,我们两的衣服有什么不一样?”
“我的是粗衣,你的精细些,是好料子。”烛小二认真的回答,却没有想明白长生为何问这些。
“还是我来告诉你吧,我的衣服袖子长,你的短,因为你要经常干活,要么把袖子撸起,要么直接穿短袖的。你那一截露在外面的手臂是不是要比里面的黑一些?还有,一个穿麻衣,头上要用麻绳系着的人,带的刀却有刀鞘,穿的鞋是厚底布鞋,是不是非常的怪异。头巾都戴不起的人,穿的居然不是草鞋。一人也就罢了,他两都一样,分明有鬼。而且他很在意做香烛买卖的人,只怕目标是小二哥你。”
长生一段分析,烛小二终于通透,差点又要哭了出来,拉着长生的衣袖倾诉:“我们家代代老实,从不敢做恶,就是一点小便宜,都不敢贪,辛辛苦苦,就为了顿饱饭,就这样,还有人要杀我们,天理何在?还苦了你,长生,本来说好的镇上送别就行了,你偏偏要跟一程,结果害你也卷了进来。”说到伤心处,烛小二鼻涕眼泪巴巴,在手臂上,抹了又抹。
长生却笑着安慰:“小二哥,我问你,刚才若不是我在,你是不是就交代了,这说明我是福星啊,有我在,逢凶化吉,你爹虽然死了,也在我们背后默默护着呢。”
长生说得非常有道理,烛小二重拾了信心:“长生,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到岔路了,我们怎么走?”
长生跳下车,坚定的说:“我们走官道,去长沙府。”
“你下车作什么?”
“小二哥,你先走着,我尿急,一会就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