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前排的慧丫头侧耳跟长生低语:“豆子哥,这个任老板太坏了,你看他这嘴脸,一看就是娘说的故事里的坏人,小二哥就太可怜了,二百两银子,天哪,他哪来那么多钱,这太欺负人了,要是有个大英雄能出来帮帮他就好了。”
“哦,慧丫头,有大英雄啊。”
“哪呢?”
“不就在你眼前?”
“豆子哥,你别说笑了,这里可是县衙大堂。”
“放心吧,看我的。”
“喂,喂,豆子哥,你怎么出去了。”慧丫头在后面着急,长生已经走上了堂。
“小民傅长生见过县官老爷。”长生跳进来,趴了个大礼。把县官都给逗笑了。
“哪家的小子,领回去,别在公堂上捣乱。”县官屈老爷忍着笑说道。
慧丫头急得捏了一把汗。
长生立起腰杆,回答道:“县官老爷,我是李扶的儿子,边上跪着的是我的朋友,我想替他说几句话。”
县官一听,原来这个小子就是李扶的便宜儿子,平常也听李扶提起过几次,心生爱护之意。
“长生,这里是公堂,不是孩童玩闹的场所,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这次我就不追究了,快点退下去。”
“不,县官老爷,边上这个小二哥是我朋友,他人很善良,但是不会说话,我想替他说几句。”
“荒唐!”任安在一旁讥讽道。“这里可不是外边大街上,你凭什么替这烛小二说话?”
“这位大叔,你们那边站了三个人,都是原告么?这狗是这任大老板的,又不是你们的,准许你们替任大老板说话,不许我替我朋友说两句么?”任安被这话给顶了回去,不再作声。
“县官老爷,我听我爹说了,公堂上不讲情面,只讲道理,我年纪虽小,也知道不能在公堂上胡言乱语的。”
“烛小二,长生的话可是真的?”县官此话问得威严,吓得烛小二拉着长生乱颤。“长生,你的好意我领了,赶紧走,小心挨板子。”
“窃窃私语什么,公堂之上回话大声些。”老师爷在一边提醒道。
“哦,我这朋友说是的,县官老爷皇威浩荡,他被吓着了,不敢大声说话。”长生抢先跟县官老爷做了解释。
任老板拍拍肚子,在边上讥笑道:“黄口小儿,屈老爷又不是皇室,何来的皇威,这叫官威浩荡。”
长生又给县今老爷拜了个大礼。指着任老板说道:“这位任老板说得可不对,我爹说过,凡朝廷正选,有品官员,皆是天子门生,县官老爷又不是自封的,可是高中皇榜,朝廷封赐的。县官老爷为官,管理我们这一方百姓,是替天子行事,为我们做主,是我们的好父母官。背后是朝廷,是天子,是国家,怎么说不得皇威浩荡?倒是任老板你,说县官老爷是官威浩荡,说得好像县官老爷是仗势欺人一样。”说着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看着县官十足崇拜。
“这!好个狡辩的小鬼!任老板龇牙咧嘴的骂道。
“原告闭嘴,小长生你接着说!”县官屈老爷对长生的话十分受用,来了兴致,同时又狠狠瞪了任老板一眼,明显表现出对他的话很不满意。任老板也不是傻子,看到风向不对,闭紧了嘴吧,不再做声。
边上老师爷一脸惊异,投来了赞许的眼光。
“县官老爷,我可不可以站起来说话,老是跪着,腿疼。”
“哈哈,本官同意了,小长生起来说话。”
小长生站起身子,先看着老师爷问道:“这位老先生,我刚才的话是不是都会记着?”
老师爷回答:“这与案情相关,自然是要记录在案,但这.....”老师爷说着话,斜瞥到县官投来的眼光,连忙改口:“这自然都是要记好的,案子本来就该详细记录,本人做了三十年的师爷了,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好的,县官老爷,我就开始说了。”
“嗯!说吧!”
长生开口问道:“任老板,你说你儿子是一百两银子买的,可有凭证?这小二哥的鸡大家都知道价格,也就是集市上的价。但是你儿子,我们都没有见过这种样子的,不知道真的是京城里买的,还是哪里捡来的呢?”
“你!这是我高价从京里买的,你可别无赖。”任老板十分肯定。
“谁知道呢?那戏文里,大侠武松打死了吊睛白额大虫,那比人还高的大虫,又有谁见过呢?县官老爷请问您见过么?”
县官老爷如实回答,本官亦未曾见过。
师爷听着一边抿着嘴笑,一边记录。旁听的群众也在窃窃偷笑。
“那是了,没有凭证,怎知你这儿子花了一百两买的呢?”
县官老爷点头认同:“原告,你说你的宠物狗一百两银子买的,可有证据?”
“这......这......”任老板一失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给他思考的时间,长生继续说:“好啦,任老板,我说下一个事。我听说小二哥的爹,得了重病,卧床不起,作为儿子的他,孝顺父母,给买只鸡吃,这是有孝心。你的儿子,却把人家儿子的孝心给吃了,又叫人打他,给传到这公堂上不说,还让赔二百两银子,要是这老伯伯一下子被吓得气血淤积,病情加重,撒手人寰了怎么办?你即使不是杀人凶手,也是帮凶。”
“你!黄口小儿,胡言乱语。”任老板气得眉发直竖,肚子上的肉一颤一颤。
“我没说错啊,任老板喜欢说事实,这小二哥鼻青脸肿的,总不是自己摔的吧?老伯伯卧病在床也是事实啊,要不要请人抬过来,给任老板您亲眼看看?”
听到这话,烛小二急得差点蹦起来,生怕任老板较真,要把他爹给抬过来。
“不必了。”
任老板大手一挥:“我且相信是真的。”
“这不就行了!”
长生一脸狡黠。“既然如此,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要不,小二哥认了你宠物儿子当自己儿子。他踢死了自己儿子,负责给儿子送葬。任老板你就认了小二哥的爹当爹,万一小二哥的爹死了,你就负责给他爹安排葬礼,守个孝如何?”
老师爷忍着笑意,边听边写,越写越精神,当差这么多年,难得一次这么有意思的事。
“荒唐!”任老板发怒了。“世上哪有如此办事!”
“哦,任老板又不认自己狗儿子了啊?”长生一脸无辜的看着任老板。
“你......你......你......”任老板到嘴边的话,再一次被堵了回去。他怎么想都觉得长生的话不对,但是又没发现哪里不对,一时半会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好作罢,吞一肚子闷气。
“好了,好了。”县官笑完,喝了口茶,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既然双方没有其他意见了,那本官就宣判了。”
“此案本是一般民众纠纷,双方各有对错,鉴于原告任记,无法提供买狗凭证,本官不认可一百两银子的购买价格。原告被告双方,均按照鸡和狗的市价赔偿对方。另外原告纵仆行凶,当街殴打被告,又行诬赖讹诈。本官判原告赔偿汤药费及诬告费共计二十两给被告,判决完毕。”
老师爷不愧是老师爷,县官讲完没几息,老师爷也已经停笔。
师爷看着烛小二,欣慰无比。拿起纸张向大家展示。“此案全程记录在案,众旁听街坊亦可做个见证。”
县官看着任老板狠狠说道:“原被告对本官判罚如有不满,可上州府申诉。双方是否有异议?”
任老板一脸垂头丧气:“本人无异议。”然后狠狠的踢了两个仆人几脚。“没用的东西,堂上屁都不会放一个,养你们两个废物有什么用,扣你们一年薪水。”
县官又转头看向烛小二:“被告可有异议?”
此时烛小二激动的连连磕头:“小人无异议,无异议。县官老爷吉祥,吉祥。”
长生也拜下来,大喊:“青天老爷,青天老爷。”
慧丫头跟着喊,群众也跟着一齐喊青天老爷,把县官高兴坏了,手一直捏着胡子揉搓。
“在场有说书的么?这么英明神武的判案故事,不得写个小说?”长生开玩笑的讲。
没想到在场还真有,一个皂衣小厮好不容易挤进来。“我都记着呢,县官老爷判案的神武样貌,我都画出来了,回去就出个小册。”
长生又把烛小二拉起来,说道:“青天老爷还了你清白,还给你判了赔偿,你不得做面旗帜,给老爷送来?”
这时候烛小二哪还不懂长生的意思,连忙跪下道谢。
“感谢老爷,老爷英明,小人明日就给青天老爷做个旗帜。”
“好啦好啦,本官是为民做主,不要破费,不要破费。”县官老爷嘴上谦虚,其实心里早笑开了花。
师爷拿过录纸,给双方都画了押。任老板当堂对付,不情愿的掏了二十两银子出来,丢给烛小二,头也不回,烛小二的赔偿他也不要了。撵着两个仆人就走。
“别忘了你的狗儿子!”长生笑着说。
一个仆人黑着脸转头把宠物狗给提上,一起带了出去。
“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散了散了,不要影响公务。”差役把一干人等引出了县衙。走出去的吃瓜群众一边走还意犹未尽的谈论着刚才的案子。
烛小二把比他矮两个头的长生紧紧抱在怀里。
“好啦,小二哥,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小二哥不好意思的放开长生,还是不停的道谢。
“好啦,耽误了这么久了,赔偿也拿到了,赶紧买鸡回去给伯伯补身子,还有,去看看郎中,敷些药,现在这嘴脸可不好看。还有,记得给老爷做旗帜。我们也要赶着回家吃午饭呢。”长生拉着慧丫头。
长生一提醒,烛小二差点误了正事,急急忙忙的跑了。
慧丫头扑进长生的怀里,高兴的蹦蹦跳跳,眼睛看着长生露出星星点点。“豆子哥就是我的大英雄,大英雄。”
“哎哟,别蹦了,看那边谁来了。”
慧丫头被长生拉住,顺着长生讲的方向看去,正看到门边那人,两人低着头走了过去,来人正是阿贵和李沅。
李沅见到阿贵一个人回来了,就赶紧询问,一问才知道,这两个调皮孩子居然去看衙门热闹了,把阿贵狠狠说了一顿。急急忙忙带着阿贵过来寻人。
她既怕两个孩子调皮,惹出什么麻烦,又怕两个小孩子遇到什么歹人。
走到衙门里,正见着长生这孩子在堂上讲话。在人群后边的她心里怕的要死,但也不敢冲出去,万一出了什么好歹,只能请相公去县官老爷那里周旋请罪了。
没想到后面的情景,让她越看越惊奇。
李沅把两个孩子揽入怀里,不住抚摸。长生抬起头问道:“婶婶不生我气吧?我也是一时气不过,想替小二哥说两句话,不然他太可怜了。”
“好啦,婶婶不生气,婶婶是怕你们俩在外面不安全,现在知道你们安全了,我们就一起回家。
“娘,豆子哥给你买的点心,能不能让我也尝尝啊?”“好!”
“婶婶,那点心,我也能分一点么?”
“你们两个小调皮,一人一口,都吃完了,还专门给我买呢?”
李沅一手牵一个孩子,回程的路上,慧丫头兴奋的给娘亲讲述长生刚才的神勇,听得李沅也是咯咯直笑。
“李扶,过来坐,你养了个好儿子啊。”
刚回来复命的李扶不明就里,看着县官老爷这似笑非笑的样子,实在琢磨不透。总之先认错就对了。
李扶连忙放下东西,行了礼:“是不是我那孩子惹什么事了,孩子还小,做错了事,是我没教好,屈老爷千万莫怪罪孩子,有事我来负责。”
县官老爷翻开茶盖,倒了一碗茶水,安抚李扶坐下。
“李扶啊,你别紧张,咱们先公后私,后面再说你儿子的事,先说说事办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