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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石魁的老伤还没好透,这又添了新伤,虽然说伤得并不严重,但毕竟是为了营救孩子和保护桂芬才造成的,因此桂芬心里很是愧疚,她想,无论如何得以感恩的名义去医院探望他,如果有必要,照顾他几天也是应该的。早饭过后,桂芬买了点水果和一束鲜花,准备带上铁蛋和解放一块去看望他们的石魁叔叔,可是桂芬爸极力反对她把孩子都带去,他说孩子这两天连惊带吓暂时还没缓过劲来,就留在家里让他精心照顾几天吧。桂芬想了想觉着父亲说的也是实情,等两天再带他们过去也不迟。此外,桂芬心里明白父亲这么安排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他想利用这次机会,跟一直以来接触很少的外孙进一步加深感情。这些年来,他自知亏欠女儿的已经够多了,他想趁着自己还能动弹,尽力将亏欠晚辈的多弥补一些回来。

桂芬手捧鲜花推门走进石魁住的病房时,他正依靠在床头聚精会神地看手中那份《解放日报》,虽然说他识字不多,但经过后期的刻苦学习现在通顺地看完一份报纸已经不成问题,尤其是《解放日报》刊载的前线战报他每天必看。现在,他正在看两篇报道,一篇写的是我南下大军正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已经将国民党反动统治逼到了天涯海角和四面环海的台湾岛,这些可喜可贺的战绩当然也少不了他所关心的张团长和杨龙所在的部队。虽然说如今他不能与他们并肩作战,但看到这些振奋人心的消息,他内心依然充满了自豪感。另一篇写的是我军在朝鲜战场的后方补给线已逐步打通,得到补给的前线将士再不用担心受冻挨饿,就像猛虎增添了翅膀,战斗力一下子就提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进而取得了一个又一个战役的伟大胜利。石魁看到两大战场捷报频传,兴奋得竟然忘了他举起的是那只受伤的膀子,当一拳砸在坚硬的铁床边上时他才觉得疼得直钻心。

恰在这时,桂芬一手捧着鲜花一手拎着半网兜水果走进病房,石魁赶忙将报纸往旁边一放,忍住剧痛笑着招呼桂芬,同时还挪动身体做出要下床的姿势,因为桂芬能单独来看望他,实在让他感动。桂芬往前紧赶几步劝阻道:“别别别!千万别乱动,防止伤口撕裂。”

石魁此刻已经忘记了疼痛,有些得意忘形的嬉笑着自吹道:“没事,我这身体铁着呢,每次受伤都是有惊无险,我是属猫的,九条命!”

“你就吹吧,真当你是铁打钢铸的呀?”桂芬不留情面的打击他,然后坐到他床边很麻利的给他削了一个苹果。

石魁长这么大还从没享受过水果鲜花同时相送的高规格待遇,并且还是来自他心目中女神一样存在的桂芬的馈赠,因此他受宠若惊的大口大口的吃着苹果,再不敢夸张的炫耀自吹了。石魁“咔嚓咔嚓”的迅速吃完一个大苹果,用手抹一把嘴边的残渣剩水,幸福的笑着说:“真甜!”

“还想吃吗?要不我再给你削一个?”

“那你也削个吃吧,咱俩一起吃。”

“我不吃,我怕吃凉的东西。”

“那就用开水烫热了再吃。”

“我刚吃过早饭,啥都不想吃。”桂芬说着又拿出一个苹果边削边关心的问:“你这伤,医生怎么说?”

石魁无所谓的说:“擦破点皮能有啥事?”

桂芬钻却较真的说:“话是这么说,可子弹不长眼的,万一再偏一点呢……”

石魁不以为然,不过,他隐隐感觉到桂芬的话里似乎蕴含着心疼的意味,便玩笑地试探问:“哎,桂芬,假如我真遇到了万一,你我永远见不上面了,你会……难过吗?”石魁本想将后面那三个字说成更直白更贴近他心里想的词语,但他知道桂芬不爱开那样的玩笑。

“你说呢?我们毕竟曾是革命战友,现在你又是为救我和孩子才……呸呸呸,乌鸦嘴,看咱们都胡说些啥呢。”桂芬坦诚的说了一半就后悔自己说话不过脑子。

石魁却憨憨的笑说:“没事,我可不忌讳,你想说啥就说啥,反正我都爱听。”

桂芬白了他一眼,说:“我发现你现在也学会没原则的说好听话了!”

石魁跟个大男孩似的嘿嘿一笑,有些得寸进尺的自作多情说:“是不是舍不得我遇到万一呀?”

桂芬又白他一眼,冲他一句:“安心养你的伤,没事就多读读报纸。”

石魁努嘴说:“这不,你进门我才放下的。”

桂芬问:“看的是啥报?有啥重大信息吗?”

石魁回:“我的最爱,《解放日报》今天全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桂芬说:“快跟我说说。”

石魁简单概括说:“总结起来就两大条,一条是我军南下战役节节胜利,杨龙哥他们很快就要凯旋而归;另一条是我志愿军在朝鲜战场的补给线已经打通,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伟大胜利!”

“是吗?赶快给我带回家看看!”

这时,兰子和县委书记沈长安一前一后走进石魁的病房。

兰子是昨晚半夜才带领满载而归的募捐工作队回到城里的,卸完两马车的物资后她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休息了。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桂芬家看看几天没见的儿子铁蛋和桂芬母子,一进桂芬家门桂芬爸就把昨天两个孩子被国民党狗特务绑架、然后石魁带人去营救以及在营救行动中石魁受伤的整个事情给兰子讲述了一遍,最后对兰子说:“桂芬吃了早饭就骑着自行车去医院看石主任了。”兰子见两个孩子活蹦乱跳的毫发无损就放心了这头,尔后她屁股没挨板凳又匆忙转身小跑着赶往医院。

沈长安作为石魁曾经的老首长,现在的一县之父母官,他听说石魁这次率队指挥的营救行动非常成功,不仅安全的解救了人质,还全歼活动在本县的国民党残余匪特,任凭哪一点他都应当挤出时间亲自到医院看望和慰问一下自己的老部下,因此他跟秘书交代说今天上午的工作安排首先就是去医院。沈书记乘坐的破旧吉普刚好与兰子是同一时间到达医院门口的,他一下车就见兰子匆匆走来,两个人一搭话,结果都是来探望为营救孩子而受伤的石魁,于是他俩一边聊着有关募捐的话题一边同步走向石魁的病房。

兰子走在前面,开门就见桂芬正在跟石魁说话,她当即判断石魁的伤势应该不太严重,于是幽默的说:“哎呀石魁,你太幸福了!有美人陪聊,还有大领导来看望,你瞧,看谁来了?”

兰子那独特的高嗓门即刻将石魁的注意力引向门口,石魁一看,百忙中的沈书记果真来了。沈书记脱下军装后最常穿的就是中山装,由于是天冷外出,今天他又加了一件黄军用大衣,让人再次看到他军人特有的气质。石魁赶紧坐直起身板,感动得想爬起来:“哎呦,真是沈书记呀!您工作那么忙,还来看我。”

沈书记快步跨到石魁床前,用手按住他说:“躺下躺下,千万别乱动,你现在是伤员,我来看你也是我的重要工作啊!”

“沈书记,我只是擦破点皮,明天我就不想在这里待了,太急人了!”石魁有些急躁的说。

沈书记说:“不行不行!你得听从医生的,现在医生就是你的领导,工作上的事情等你伤好了再说。”

沈书记跟石魁说话的时候兰子转脸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束鲜花和半网兜水果,她知道这肯定是桂芬送的,再一想自己因为走得急两手空空就来了,心底即刻生出一丝歉疚。但她马上从网兜里掏出一个大苹果,慷慨的说:“我来借花献佛给你们削苹果吃。”

沈书记马上说:“我首先申明,我胃有老毛病,吃不了。”

桂芬跟着说:“我也是,吃不了凉东西。”

石魁最后说:“兰嫂子,那你就自己吃,我刚才已经吃了两个了。”

兰子瞅瞅他们,然后说:“都不吃,我也不吃了。”

沈书记继续说:“那就留给小石同志慢慢吃,这可是桂芬同志的一片心意啊。”沈书记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低头微笑的桂芬,又转脸瞅了瞅表情不太自然的石魁,莫名地爽声笑起来,这一笑,反而将场面弄得更尴尬了。

兰子灵机一动,贸然插了一句:“哎呀,今天难得聚这么齐,当着我们老领导的面今天我还是要把憋在心里的事情再啰嗦一遍。”

桂芬即刻知道心里藏不住事的兰子姐又要说啥了,但是今天有大领导沈书记在,又是当着石魁的面,桂芬心里慌乱得很,她赶紧用手去堵兰子的快嘴,可是兰子一把将她手拨开,无遮无挡的说:“沈书记,你看石魁兄弟也老大不小了,至今还没成个家,桂芬呢又只身带着个孩子没有男人疼爱,我就是想把他俩往一块撮合,相互都有个照应。”

沈书记不假思索的说:“好啊,我看挺好的,相互都知根知底,我举双手赞成!”

桂芬脸立马红到颈脖根,很反感的说:“沈书记,你别听她乱说,我现在根本就不想考虑这个事情。”

沈书记不解的问:“为什么?是小石他不够优秀?还是你心中有人了?”

桂芬说:“哪倒不是。”

沈书记认真的说:“那你就认真的考虑考虑,小石可是个难得的好同志啊,我希望能早点喝到你们的喜酒哩!”

石魁不仅经不住夸,而且还是个心里能藏事的薄脸皮男人,当兰子当众把他心底深藏的秘密道出来过后,沈书记又随口夸了他一句,结果弄得他抓头挠腮的不好意思起来:“你们别……说了。”

沈书记跟兰子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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