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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俗话说,好事多磨。兰子最近往桂芬家跑的就特别勤快,不仅周末准来,有时候不是周末她也来,她发现桂芬有点松口,就想趁热打铁。那天兰子终于憋不住了,把压在心底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桂芬,你看石魁这个人怎么样呀……?”还没等桂芬回应,兰子接着就絮叨开来:“其实你不说姐也知道他根本就入不了你眼,无论从哪方面他都比不了李国梁,可是李国梁他再好终究还是狠心的离开了你们母子。话又说回来了,男人只要诚实有担当,知冷知热的疼自己女人,那就是个好男人,石魁这个人是我们知根知底的,相信他以后不会亏待你们母子的!”

其实,兰子今天就是不提石魁这个人,桂芬也在心里估猜到了八九成,因为就目前的人际关系中再无他男人可提及的了。说句实话,如果不是兰子三番五次的逼婚,起码目前桂芬还不打算考虑婚姻之事,因为一直以来,她心里除了李国梁就真的装不下任何男人。现在,既然提到了石魁,桂芬就不得不在脑海里围绕着这个男人转腾起来。凭心而论,通过这么年的接触和了解,桂芬认为石魁这个人虽然相貌平平,并没有什么让女人心动之处,但他性情耿直,爱憎分明,能在关键时刻勇敢的与汉奸恶霸主子陈三一刀两断,并且果敢的弃暗投明,最终成为一名真正的革命者,因而,他在桂芬心目中的印象,从曾经的仇恨和极度鄙视,慢慢转化成厚重的革命友情。然而真要谈到婚嫁之事,桂芬现在还打不开心结,也过不了这道坎。

“姐,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你就别费心了。”桂芬仍然坚持自己的态度,将热心的兰子再次拒之门外。

兰子很不高兴的说:“好好好!我不操这份心了,别以为谁稀罕操你心似的,你就等着受罪吧!”

桂芬心知兰子说的是气话,便开心的笑着说:“我倒不觉着受啥罪,每天带着两个孩子上下班,快乐得很。”

兰子气得拿白眼瞪了瞪她,憋了半晌说:“你就快乐吧,往后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呢!”

这样一来,兰子再不好意思死缠硬磨的跟桂芬谈及婚姻的事情了。

当然,还有一个很主要的原因就是当时正赶上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全国人民都在忙募捐,有钱的出钱,没钱的捐粮捐物。

“姐,我们虽然捐不出钱,也捐不出飞机大炮,但我们可以发动全县广大妇女给前线受冻挨饿的将士们多做些棉衣棉被之类的过冬物品。”捐不出钱来的桂芬跟兰子建议道。

兰子眉眼一挑,兴奋的说:“对!这个想法不错!我们还可以发动广大群众捐些我们家乡能吃好带的特产,比如,红薯干,爆炒玉米粒,这些食物战士们可以随身携带,饿了就能随时吃到嘴里。”

桂芬惊喜的连声说:“对呀!对呀!那我们说干就干吧!”

按照分工,桂芬生长在古城,人地两熟,加之她还要给孩子们上课,只能靠周末挤出两天时间,所以她就留在城里与有关人员一起宣传动员,开展募捐活动。而兰子在乡下长大,知道农村妇女的针线活都好,同时还知道哪个地方特产什么,因而,这个又苦又累的重要任务就由她亲自挂帅了。

大致分工过后,她们各自就行动起来了。兰子领着一队人马下浩浩荡荡的开往乡下,桂芬则将解放和铁蛋两个孩子安顿在家里玩耍,自己骑上自行车来到县政府广场的募捐现场。今天是募捐的第一天,募捐的人们来得特别早,桂芬赶到现场时群众已经从高挂在宣传台上方,写着“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有钱捐钱,有物捐物”十六个醒目大字的横幅前排出一个老长的队列。桂芬二话没说,搬过一张登记的条桌对募捐的群众高声喊:“捐钱的留在原队,捐物的请到这边来登记,大家可以分成两个队形!”

桂芬话音刚落,捐物的人群唰地都撤了过来,拥挤等待的现状马上就得到了缓解。

登记了一会功夫,桂芬忽然发现捐物的队列中站着一个脊背微驼的瘦老头,他手捧一个香炉模样的东西,低垂着头跟随队列缓缓往前移动。桂芬眼睛一亮,赶忙叫过一个工作人员来替换自己,然后她起身跑过去惊诧的喊了一声:“爸,您也来啦!”

桂芬爸慢慢仰起脸,面带愧疚的点点头。

桂芬盯着父亲手中捧着的那个灰不溜秋的旧铜器疑惑的问:“爸,您捧的那是啥呀?”

桂芬爸神秘的向周围望望,然后故弄玄虚的小声说:“这可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宝贝,说是乾隆爷还在这里面烧过香烛呢。”

桂芬惊得张大嘴巴,“啊……这么说还真是个金贵的物件呢!”

“那可不是?你妈活着的时候整天打这个宝贝主意,她一心想拿它去抵赌债呢,后来我将它深藏了起来,再也没让它露面。”桂芬爸说这话时脸上显露出自豪和蛮有成就感的笑容。

父亲今天的言行着实出乎桂芬预料。这些年来,父亲与她的关系一直很淡漠,在桂芬印象中,他对时事向来都是事不关己的麻木态度,怎么也没想到他今天能将深藏多年的传家宝捐出来。桂芬半开玩笑的问:“呦,您老这回怎么又舍得把它拿出来捐了呀?”

桂芬爸将长眉一扬,很觉悟的说:“嗨,这不是大街小巷都在宣传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嘛?我也没啥可捐的。这些年呀,我算是看透了,打来打去还是共产党真的为老百姓好呀!可细细想来,我真是有罪之人呐,打小鬼子那些年我一份力都没出过,眼下国家又遇到难处了,我寻思着再把它深藏也没啥意义了,捐出来好歹能折点钱,也算是我这个老没用的人给新中国出点小力了。”

桂芬听完父亲这段话,马上夸赞道:“爸,您太了不起了,您总算活明白了!”

父亲也没谦虚,接过话茬说:“如今再活不明白可不行喽,我已经糊里糊涂活了大半辈子,也该清醒了。”

说实话,桂芬从没听父亲说过这么多话,而且句句都脱胎换骨的醒世之言。父女俩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掏心掏肺的聊天了,一旦说起来自然就有许多话题。通过细聊,桂芬得知那个跟父亲姘居的女人榨干了他所有积蓄后最终还是离开了他,父亲现在仍然还是一个人独居。

桂芬就说:“爸,那您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我家场地比较大,搬过住我们相互都有个照应。”

父亲犹豫了一阵,最后说:“我呀,一个人住习惯了,暂时还……以后要是想你和孩子了,我就过去看你们。”

提到孩子,桂芬知道他们祖孙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就故意问:“爸,您有多久没见您外孙了?”

桂芬爸愧疚的笑笑,他知道女儿的心思,于是便主动的说:“嗯……那我下午就跟你一道过去看小外孙,我是有些日子没见他了。”

桂芬忙完今天的登记工作已经是下午二点多了,她骑着自行车将瘦弱的父亲带回了家。

可是到了门外桂芬见院门敞开着,冬日昏黄的阳光从院内的空间斜射到门槛的地面上,将地面撒落的各种玩具照得温热而又放亮。“这两个孩子,玩过了就随手一扔,看我不打你们的屁股才怪呢!”桂芬生气的嘟囔着将自行车往旁边一支,然后弯下腰边收拾边喊:“解放!铁蛋!”喊了一遍没人应,她又喊:“铁蛋!解放!”

还是没人应。桂芬已经确定两个孩子不在家里,但她心里犯嘀咕:他俩疯到哪里去了呢?

接下来,父女俩分头在家前屋后又找了一遍,还是没见人。桂芬的心往上提了一截,但她压住惊慌,跟父亲说:“爸,我们扩大范围,再找找看。”

于是,父女俩以桂芬家为中心点,开始了地毯式的向外寻找,只要是孩子有可能去的大街小巷都找了个遍,仍然没有一点讯息,于傍晚时分,父女俩毫无收获的返回了屋里。这个时候,桂芬心里才真正恐慌起来,她哆嗦着舌头跟爸说:“我们报案吧。”

桂芬赶到军管会大门口时石魁正好下班往外走,他见桂芬面色异常脚步匆忙,判断定有急事,便匆忙返回办公室,进了门就问:“出啥事了?”

石魁这么一问,桂芬的泪水唰地就流了出眼眶,两个孩子突然失踪,这对桂芬来说简直就是要她的命。“解放……铁蛋……不见了。”

“你先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跟我讲是怎么回事?”石魁沉稳的安慰道。

“今天上午我把他俩安顿好过后就去了募捐现场忙工作,可下午回来人就不见了。”桂芬泪水汪汪的诉说。

石魁听桂芬简短的陈述,蹙眉思考了一阵,然后冷静的跟神情紧张桂芬说:“这个案情我初步分析有以下两种可能,一是遇到了为钱而丧尽天良的绑匪,他们的目的就是用人质换钱,在他们没拿到钱之前两个孩子的生命应该不会有危险。第二种就是被残余的国民党特务盯上了,因为前段时间我们才端掉古城一个敌特组织,活捉了他们在古城的小头目,敌特妄想利用这种报复手段换取他们的人。总之,无论遇到这两种情况的任何一种,两个孩子的生命暂时都是安全的,所以桂芬你现在一定要保持冷静,与我们一起等待即将到来的讯息,我判断呀,最迟明天就会有音讯,到时候我们再因势而定营救计划。”

听过石魁一番因果分析,桂芬也认为很有道理,因而她心里少许安定了一些。但她又给石魁出了道难题:“石科长,我有个请求,不管遇到哪种情况,我都要参加你们的营救行动,行吗?”

石魁有些作难,但又不好直接拒绝,就说:“这个嘛……我还真不能马上就答应你,桂芬,你应该能理解的。”

其实桂芬明知石魁不答应她完全是为她的安全考虑,所以也就不再为难石魁,最后她惴惴不安的说:“好吧,那我就回家等待消息了。”

随后,石魁就用桂芬那辆二手自行车将神魂不定的桂芬驮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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