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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多灾多难却一直顽强屹立在江淮大地的历史古城总算彻底解放了,从此,它真正回到了自古就不屈不挠的古城人民的怀抱里了。这个时候,杨龙随张团长率领的大部队打过长江,为彻底解放全中国而继续南下作战;兰子调到了县政府妇联,继续主管全县的妇女工作;桂芬则如愿实现了做人民教师的愿望,每天上下班都要领着解放和铁蛋走在同一条路上。这两个孩子,虽然说一个生在偏远的杨家桥,一个生在城里,但是两个原先陌生的孩子走到一起后,相互间的关系很快就黏糊的谁都离不开谁了,像两只跟屁虫一样每天跟在桂芬后面;而石魁却因伤病没有痊愈跟沈长安沈政委一起留在了后方,沈长安担任古城解放后的第一任县委书记,石魁则编入军管会担任起主任这一重要职务。因为,刚刚解放的古城还有一部分漏网的国民党军统残匪没有被彻底剿灭,所以就少不了他们这些有作战经验的军人来保护古城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这天,石魁下班步行着回宿舍,远远就见桂芬领着两个孩子走在放学的路上。走着走着,解放停下来闹着说累了,走不动了,桂芬只好肩背儿子,手拉大儿子一岁多的坚强的铁蛋,一边给他俩讲童话故事,一边步履艰难的慢慢的往回走。石魁看着心里一阵酸痛,他赶忙加快脚步迅速追上他们,二话没说抓过桂芬手里拉的铁蛋往自己肩背上一甩,然后跟桂芬说:“你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太辛苦了,得想个长远的办法。”

桂芬扭过头来不以为然的说:“能有啥好办法?人长两条腿不就是用来走路的嘛,大不了走慢点,习惯就好了。”

石魁费解的摇了摇头说了半句话:“你呀……唉……”

石魁回去后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后托关系找熟人给桂芬搞了一辆半旧自行车,然后照着自行车的长短宽窄,做了两个简易的小竹椅固定在自行车的大梁和后座上,这样,骑行的时候就能将两个孩子前后一起带上,既省时又省力。准备好这一切后,石魁就劝说桂芬抓紧时间学骑车,可桂芬一看到那两只极其简易的轮子,吓得直摆手:“妈呀,我可不敢骑,摔着我自己是小事,摔伤两个孩子可是大事呀!”

石魁宽慰道:“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学会了就稳了。其实也好学着呢,只要你愿意学,我保证你三天就能稳稳当当的上路。”

桂芬不太信,“真的?”

石魁回:“不哄你,当初我身上还带着伤,也就练了半天时间便能上路了。”

桂芬说:”谁敢跟你比呀?你是啥身手啊?”

石魁鼓动说:”你也不差呀?足智多谋又勇敢,这点小困难对你来说算个啥?你想呀,你只要苦上两三天,以后带两孩子去学校多方便呀!”

石魁连激将带激励总算说动了桂芬,她答应先试试。第二天,石魁就挑选了一个大操场,首先将自行车摆稳摆正,自己两手抓住座垫后面的铁梁,做出一副保驾护航的架势,然后再叫桂芬脚踩踏板骑上去,待桂芬坐稳之后,石魁用力将自行车往前一推,喊道:“走喽!”两只车轮和桂芬脚下的踏板随即转动起来,桂芬由不得也跟着自然的一圈圈的踩起来,并且随着惯性越踩越快。石魁大步流星的跟着,确保横冲直撞歪三倒四的自行车不会倒下,这样几圈下来,石魁已经是气喘吁吁汗湿衣背,他感觉比跟别人摔跤还要累。不过这些过程早在石魁预料之中,假如换作一般不太灵活的男人,可能今天都摔过数次了,而桂芬今天一次都没有摔倒,这不仅归功于石魁保驾有方,更主要还是桂芬她本人做事上心而又灵巧。

更让石魁吃惊的是,他跟桂芬推着自行车再次来到大操场训练时,只是扶着骑了几圈,他就感觉桂芬基本上掌握了骑自行车的要领,于是他便尝试着将手偷偷丢开,然后继续跟在车后面边跑边跟桂芬搭话,尽量不让桂芬有感知,结果,没人扶着的自行车居然能在操场上稳稳的跑了一圈又一圈。后来石魁实在累的跑不动了,就停在原地找话茬跟她闲聊,直到此刻桂芬才知道,原来她胯下这辆自行车早已脱离开人为的保护,可以独立的骑行了。

“你啥时候丢手的?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呀?”桂芬又骑了几圈,停下来歇息时笑着责备石魁。

石魁嘿嘿一笑,说:“真要跟你说了你就胆怯的不敢往前骑了,甚至还会失控摔到。”

桂芬自然理解石魁的良苦用心,只白了他一眼说:“真够坏的!”

兰子听说石魁给桂芬弄了一辆二手自行车,而且没到三天就学会骑了,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在那个年代,女人会骑自行车那是很稀罕的事情,绝对是一道博眼球的风景线。下了晚班,兰子带上些孩子爱吃的零食,径直来到桂芬家。因为明天是周末,她打算把桂芬和两个孩子一起接回家小聚一下,想着她跟桂芬也有一段日子没在一起闲聊了,心里憋得慌。

不巧的是,兰子来到桂芬家时桂芬并不在屋里,她就问在玩耍的铁蛋:“你桂芬姨哪去了?”

儿子铁蛋回:“看她推着自行车出去了。”

兰子丢下零食赶到大操场,她老远就见桂芬两手端着自行车龙头,灵活的腰肢随着脚踏板的上下翻滚很协调的扭过来扭过去。她目视前方,围绕操场一圈又一圈飞快的骑行着,显然没有注意到操场边站着的这个大活人。

兰子也没有喊桂芬,就那么默默的看着她认真的练车。看了一会儿,天色渐暗下来,可桂芬仍然没有歇息的意思,兰子只好等她骑到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喊话:”别拼命了,歇会吧,天都快黑了!”

桂芬这才注意到操场边站着的兰子姐。她立马刹车停下,将自行车推到兰子身旁支了起来,笑嘻嘻的对兰子说:“不抓紧时间练不行呀,我们娘仨去学校还得指望着它呢!哎,你啥时候过来的呀?”

“明天不是礼拜吗,我来接你们去我家过周末,老是让你操心劳累的,我这个做姐的也该补偿补偿了。”兰子看着满头是汗的桂芬有些心疼的说。

桂芬拽过衣襟往脸上擦了擦,说:“我就不去了,我还想趁着周末加紧练两天呢。要不这样吧,你干脆也别回了,今晚就在我家过夜,我们也算是团聚了。”

兰子犹豫片刻愧疚的说:“这成啥了,没把你们请去,我反倒成客人被你留下了。”

桂芬跟着说:“见外了吧?我们姐妹还说这种话?走吧,我也不练了,回去我们两个人往通宵聊!”

兰子也不是爱客套的人,再说桂芬也的确不是外人,而且她心里真的有许多话想当面跟桂芬说说,于是,兰子不再推诿,便答应留下来过夜。

当晚,桂芬和兰子还跟刚认识的那天晚上一样,同睡一头,同钻在一个被筒,但聊的话题却正规了许多,也沉重了许多,再不是那些肤浅无聊的悄悄话了。今晚,兰子重点给桂芬讲了个真实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兰子同事的一个好姐妹,这个好姐妹有个特别温馨的三口之家。可是,突然有一天她男人在外面出意外死了,留下一个两岁多的儿子,还有一个因儿子突然离世而病倒瘫痪的婆婆。可以想象,一个弱女人带着一老一小两个拖油瓶,那日子是多么的艰难啊,亲朋好友都劝她再找个男人来把家撑起来,可她死活不肯,说她满脑子都是前夫,再也装不下别的男人。

桂芬听得正认真,兰子却忽然停住不往下说了。不过,听到这里,桂芬大概也听出兰子给她说这段故事的真实用意,可她并不急着追问,仍然保持着沉默,因为她知道,心里藏不住话的兰子马上还会继续往下说的。

兰子果然等不及了,便直接说:”你说那个女人固执不固执呀?夫妻感情再好那也是阴阳两界了,人生的路还有那么长呢,如果她不死心眼的话,再找个男人也不至于活得那么苦,更不至于去讨饭求拜人,你说是不?”

“嗯,你说的虽然在理,但那个女人的想法和做法也有她的道理,这种事情呀没有绝对的错与对,就看站在哪个角度了。”桂芬分明是在为自己辩解。

兰子马上反驳:“别嚼文嚼字的了,人这一辈子多不容易呀,尤其是我们做女人的,千万别吊死在封建思想那棵老树上,该怎么活就怎么活!”

“姐呀,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敢爱敢恨,活得敞亮!”

“你也行呀,你也该为今后的日子打算了。”

话题终于落到桂芬头上了,桂芬却咯噔一下不吱声了。

“说呀,你自己的事情怎么打算的?总不能就这样下去吧?”

“姐,我现在真的不愿想这些,等解放大了再说吧。”

“解放大了,你也老苗子了。话再说回来,就是为了解放你也应该早点找个人了,有个男人家就完整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暂时真的不想考虑这事。”

”你呀,看你是个一笔淘淘的文化人,拗起来比谁都犟!我想呀,国梁在那边不也想看到你活得这么清苦,他肯定也希望你和孩子都过得好呢!”

兰子的话题越逼越紧,桂芬都有些烦了,“好了姐,我们今晚不谈这些了好吗?”

“不谈这些,我今晚就不留宿你家了。你的事情不解决在我心里一直就是个解不开的疙瘩,啥时候看到你有个男人疼爱姐就放心了,疙瘩就解开了。”

”那也得给我点时间呀。”桂芬眼前只能敷衍,要不然一个晚上都不得安宁。

兰子见这个榆木疙瘩终于有点松动,抿着嘴开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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