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皈不愧是深得毒宗真传,不到三个时辰便写出了解药药方,可是他却拒绝将其交出。
药房内,气氛紧张。
方贺劝道:“只要燕庄主愿意将药方交给我们,金银财宝、珍贵药材,只要燕庄主开口,我们自当满足!”
燕皈苍白而又憔悴的脸上浮现不屑,“我避世而居,要金银财宝做什么?珍贵药材?我飞云山庄遍地皆是!”
“那燕庄主所求为何?”柳昭淡淡问道。
“我所求不会告诉无姓无名之辈!”
方贺道:“我家主人乃是当朝宁王。”
飞云山庄虽然隐世而立,但也有人负责山庄的日常采买,所以燕皈对于外界之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宁王柳昭——东离国建国以来第一位异姓王,大权在握,东离国的风云人物。
如果是这样的人,应值得托付。
“好,我愿意交出药方。”
燕皈转变太快,不止方贺,就连柳昭也觉得诧异。
“只要宁王答应我一件事。”
“燕庄主请讲。”
“照顾好岳染。”
燕皈透过轩窗,望着屋外那道再熟悉不过的紫色背影,如是道。
多年来,他一直知道岳染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飞云山庄,只是他却自私的希望岳染能永远陪在他身边。
他了解岳染,知道她不会放过利用外来人的机会。所以早在岳染今天踏入内室,恭敬唤他“庄主”之时,他便从她那难以掩藏雀跃的眼神中有所觉察。
“本王答应。”柳昭郑重承诺。
燕皈依然望着窗外。
忽然岳染转身,及腰长发旋转出优美弧度,一双紫眸忽然瞟向一旁。
燕皈仓促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随后燕皈果然交出了药方,并详细告知使用之法。同时,他又从宽大衣袖中取出一物递给柳昭。
“王爷,岳染离开后如有身体不适,便将此药取出一粒以水化开让她服下。”
柳昭接过后递给方贺,为防万一,方贺背着燕皈打开检查,瓶塞刚启,便有一股药气混杂着血腥气扑鼻而来,这味道着实难闻,方贺赶快合上瓶塞。
这时又听燕皈继续道:“但是她定然不会自愿接受,所以还需王爷用些手段。”
柳昭望着手里的药方,深邃的双眸悄然闪过一抹阴冷,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眼看天色渐晚,卫潇潇还等着解药救命,柳昭便和方贺就此辞行。
药房外,岳染一见柳昭二人出来便凑了上去,悄声道:“怎么样,药拿到了吗?”
方贺点了点头。
“他没有怀疑吧?”
方贺一愣,“怀疑什么?”
柳昭则肯定道:“他没有怀疑,你可以放心随我们离开。”
岳染瞬间扬起嘴角,愉快地跟在二人身后向外走去,她却未看到,燕皈站在药房门口,是如何不舍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神色越来越落寞……
终于,在被困飞云山庄的第十三年,岳染得以离开这个牢笼。
高墙之外,红尘滚滚,千万人,万千事,于她不再是幻想!
飞云山庄外的树林,王府侍卫恪尽职守的原地待命。
柳昭命方贺和侍卫带着药方与岳染先回都城。
方贺不解,“王爷为何不一起走?”
柳昭望着飞云山庄的方向神情莫测,“本王还有事要做。”
虽然只是初识燕皈,但此人的制毒和解毒能力却令人惊叹,如果能为他所用,自然如虎添翼。
“把药给我。”柳昭忽然道。
方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将燕皈给的药瓶交给柳昭,“王爷这是……”
但柳昭似乎不打算解释,方贺不再多问,指挥众人离去。
随后柳昭再次进.入飞云山庄,轻车熟路地找到药房。
他站在药房对面的屋顶上望去,燕皈竟还立在门口,失魂落魄的样子更像是个孤魂野鬼。
他取出此前燕皈交给他的药瓶,反手掷向燕皈!
燕皈并不会武,当他发觉有东西向他射来之时根本顾不上躲闪!
不过柳昭并不打算伤人,那药瓶最终撞向门框!
看到碎了一地的药瓶和散落的药丸,燕皈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迅速抬头看向对面屋顶上的柳昭,愤怒道:“王爷你知不知你干什么?你难道想食言?”
柳昭却冷冷一笑转身而去,只剩空气里飘荡着他的声音——
“想救岳染便亲自来都城宁王府。”
夕阳渐斜,霞光渐染层云,从飞云山庄到宁王府,柳昭快马加鞭,很快便追上方贺等人。到宁王府时,天边仅剩残霞一线,距离卫潇潇毒发时间已越来越近。
让方贺安排岳染在王府住下,柳昭直奔汀兰阁。
老御医这几天日日守在汀兰阁,所以柳昭到时,他已是满脸沧桑。本以为柳昭会开口夸他一句尽忠职守,又或是给他点好脸色,结果柳昭只面无表情地甩给他一张药方。
“迅速配药。”
柳昭来到书桌旁写字,不多时又是一张纸甩到老御医怀里,“上面是制药之法!”
老御医收回失落的目光,认命地去配制解药。
至此房间里再无外人,屋子里静谧而又昏暗。
柳昭一动不动地立在床边,静静望着卫潇潇昏睡的模样,良久良久,甚至顾不得洗去一身尘埃。
他隐约记起那年春天,魏国都城城郊的梨园里,梨花开的极盛,一朵朵、一片片,如云似雪,美的赏心悦目。
是以那天尽管下着雨,也有三两游人在梨园赏花漫步。
他不爱这赏花雅事,出现在梨园纯粹是路过。
可他却碰巧遇上登徒子纠缠良家少女。
他并不是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的侠勇之人,再加上要事在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自然选择了无视。
谁料,那女子忽然挣脱登徒子的钳制转身便冲进了他的怀里,然后死命地抱着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迟迟不肯松手。
他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将她推开。
可那女子却在那一刻扬起脸,用一双楚楚动人、不染纤尘的眸子望着他,目光里满是乞求。
忽然有梨花被雨滴打落,飘落女子发间,他第一次觉得一个女子娇弱、出尘、如梨花般纯美,令他罕见地生出恻隐之心。
他终是没有推开她,并出手教训了登徒子。
后来细雨渐大,淋湿了二人的衣衫,他感受着她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的身体,心底难得柔软,竟任那女子抱着他良久良久……
天色已暗,兰儿进屋点灯,打断了柳昭的回忆。
“琴在哪儿?”柳昭突然问道。
兰儿反应过来,把被火烧毁的瑶琴找了出来。
琴明显不能再用。
柳昭看了一眼,“扔了吧!”
然后他离开了汀兰阁。
再后来,解药配制成功,卫潇潇服下解药成功苏醒,消息传到柳昭那里,但柳昭却再未踏足汀兰阁。
陌尘居重建,督促大理寺查案,魏国陈兵东离国边境,每一桩事都需柳昭处理,柳昭的确十分忙碌。
倒是柳妍,几乎每日都去看望卫潇潇。
不觉,数日已过,卫潇潇在老御医的调理下已经没什么大碍。
这日午后,天气晴好,柳妍来汀兰阁邀请卫潇潇去王府花园赏花。
自卫潇潇醒来,就听兰儿说宁王已经下令准许她在王府自由行动,她不必每日呆在汀兰阁。
但是前几日伤没好,她也就没有出门。如今柳妍相邀,倒也正好可以出去逛逛。
“这些天卫娘子一直在养伤,殊不知那日伤你的刺客的幕后主使已经查出。”
路上正走着,柳妍突然提道。绿柳阴里,光影斑驳,一身黑色男装的柳妍竟有几分同柳昭神似的孤冷。
卫潇潇神色微僵,但语气平静,“哦?是吗?不知主使者是谁?”
“听说是阿昭哥哥的旧部,曾因贪污军费被阿昭哥哥革除军职,于是怀恨在心便买凶杀人。”
闻言,卫潇潇神色如常,浅笑道:“不管怎么样,真凶抓到便好!”
“可是阿昭哥哥却不这么认为。”冷不丁,柳妍又补上一句。
卫潇潇顿时忐忑,想要追问,又怕引起猜疑,最终只能作罢。只是后来的赏花看景,她都显得心不在焉。
回汀兰阁时,路上忽然碰到两队侍卫匆匆忙忙地向一处跑去。
柳妍觉得奇怪,便拦下一人询问。
“启禀大小姐,竹苑出事了!岳娘子又在伤人!”
“岳娘子是谁?新来的琴师吗?”卫潇潇以为她养伤期间,府上又新招了琴师。
柳妍摇头,一副苦恼的样子,“别提了,她若是个琴师至少还有用。我就不明白阿昭哥哥为什么要把那个女人带进王府!从她住进来,这几天竹苑就没消停过!”
“大小姐何出此言?”
“你是不知道,那人居然生了一双紫色眼睛,更可怕的是,她还有一身毒血!上次她就是用自己的血,差点毒死两名看守她的侍卫。就算如此,阿昭哥哥也不允许处置她!你说气不气人!”
柳妍俨然对这位岳娘子颇有成见,并把她当做倾诉对象倒苦水。
卫潇潇觉得这次受伤的确值得,至少柳妍已经在潜意识里将她当成了朋友。
“大小姐莫要生气,在床上躺了数日实在无趣,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情况,!”
卫潇潇的提议得到柳妍的同意,二人也向竹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