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他们一行人已经行至了福宁县的驿馆。
驿馆的馆长接到了信函,早早的便在门外等候了,见到了江尽染的车架近前,忙带着一脸的谄笑迎了上去,“哎哟,小的苏不兴,福宁县驿站长,恭候漠北世子尊驾。馆内都已经收拾妥帖,还请世子移驾。”
马车帘子撩起一角,江尽染探出身来,下了马车。然后伸手,温声道:“阿岚,咱们到了。”殷诚岚递过自己的爪子,随他下了马车。
他这才转身朝向苏不兴,“劳驾苏驿长了,请。”随即带着一众人随苏不兴入了驿馆之内。
待落了座,苏不兴遣人奉茶去了。江尽染和殷诚岚也各自安排好了侍从。待仆从奉上茶饮,诚岚呷了一口,不住赞叹:“好茶。这茶真好喝,比之碧潭飞雪也不为过。”其余人略有些不以为意,只觉这昭南郡主当真没见过什么世面。
江尽染也执杯浅饮了一口,不禁抬了一下眉毛,“果然清冽,好茶。”众人更绝惊奇了,只等着主子们歇下了,自己也去尝尝,到底是怎么个好法。
那苏不兴见状,只道:“世子有所不知,我们福宁县只是一方小镇,辖区内没什么能跟其他地方相较的,只借了地域风土,种茶制茶呀是咱们大泽国内数一数二的。”言语中亦不觉有些自豪。
方战闻言,“那感情好,我家世子平日最爱品茗读书,不知苏驿长有何推荐?”苏不兴笑着摆摆手,“那倒是谈不上,顶好的盈霜翠自是早早地上贡到了王都了,倒是本地富商大贾最爱饮的玉岭银芽想来还是有的,这位公子可有空去市集看看。”方战点点头,有些疑惑,“你们驿馆竟也没有?”苏不兴点头,“那是自然,这些好茶,自是早春便已经被茶商们给收了,价格之高我们这小小驿站哪里供得起,公子说笑了。”
江尽染点头,这话便是揭了过去。
这苏不兴是个伶俐的,只又说,“除却茶叶,咱们福宁县的茶食也是一绝。本地税收多是以茶为主,家家户户多是离不开茶,世子若有兴趣可至城中走走,本地以茶入馔大小也是一个特色。”江尽染点头,算是应下了。
说者无意,殷诚岚这个听者倒是有心了。
傍晚,方战来她房前敲门,没人答话。等江尽染推门而入,桌子上只一字条,“我与舞文弄墨去街市了,晚饭就不必等我一起。”江尽染失笑,看字迹是那个叫弄墨的侍女留下的。
方战一阵无语,“爷,这位郡主真的是……”江尽染收拾了一下表情,“吃饭去吧,好歹还知道留张字条。你去挑几个人寻一寻,不要惊扰阿岚,只需护卫周全。”方战领命退下了。
街市上一家酒楼里,殷诚岚正带着自家的舞文弄墨大快朵颐。“舞文,这茶渍鸡肉真好吃,茶鸡汤也好喝,还有这道,茶叶炒鸡蛋,人生当真是圆满了。你快些尝尝。”说着,又对着另一边道,“弄墨,你别光吃茶香排骨呀,也饮些汤。”嗯,果然是一家子的主仆呢!
待酒足饭饱后,弄墨才有些担忧,“主子,咱们这样出来当真无事吗?”舞文也闻言微微蹙眉。诚岚不以为然,“无事,你们不都留下字条了吗?我看那江尽染是个好相处的,嗯……待会儿回去给他带些糕点就当赔罪了。”
二人看着自家心大的主子,也是有些无奈。只已经出来了,那便不要带着情绪玩耍,这是她们打小便跟着殷诚岚练出来的习惯。
是以一行三人逛吃逛吃至华灯初上,好不快哉。
“哎,你这个人,你快些放开我,这是哪里来的无赖?”三人正走着,便见到前方有一群人在叫嚷。殷诚岚领着二人一头扎进了人群里头。
只见一青衫男子手抓着一绿衫男子的衣袍,嘴里只叫嚷着“你还我妹妹的性命来!我旁的都不要,只要你还给我那活生生的妹妹!你这个禽兽!”周边看戏的哗然,议论纷纷。“苦命的人啊,唉……”“这林家的也是可怜,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哟!”“那林家姑娘也是可恨可怜,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这么个禽兽呀!”
那绿衫青年闻言,怒目而视,“你们莫要凭空污人清白。林之涯,我与小枫也是情投意合,如今她是染病而亡,我董家也是尽力救治了,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草菅人命之徒?你要是觉得你妹妹死的蹊跷,大可去县衙递状书去,莫要跟我在这里拉扯。来呀,还不给爷把他弄走。”
那董姓男子出声,周边家丁模样的几个壮汉便把那叫做林之涯的男子连拖带打的赶去了几步之外。“爷今天高兴,便不与你们计较,日后若在福宁县再听到你们听信这林家的谗言,你们可都没什么好果子吃。”言罢,看了一眼已被打得不生几口气的林之涯,愤愤道:“真是晦气,别把人弄死了又惹来一身腥,都回吧。”就带着那些个已经停手的家丁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这位兄弟好生跋扈。”殷诚岚小声对着舞文道。舞文点头,“是极,比之我们昭南城的恶霸帮也不遑多让。王都果然气象别具一格,这小小的福宁县都有这样的人才。”弄墨撇嘴,暗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阴阳此地的施政。
是了,要说如今大泽国的地域分布,大抵如下:昭南城盘踞南方,治辖内十八城;西宛居西方丘陵地带,东川居东方临海平原,各据十八城;漠北直抵北境,治辖关内至草原达日勒帝国的边境十八城。而大泽国的王都则居中,辖七十二城,四方城主位同亲王,守住王都四极,确保中州无虞。
而殷诚岚从昭南到漠北的路线,便是自昭南至王都,拜见过景泰帝之后,再往北直到漠北城主府。而福宁县,便是王都的一个临近昭南的边陲小镇。
随着董姓男子的离去,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只远远有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急色匆匆地赶到林之涯身边,将他扶起。
诚岚也带着舞文弄墨近前。只一老者含泪,“少爷啊,老夫人都说了莫要再与那董为虎纠缠了。咱们家如今比不得从前了,此事就算罢了。您要是再没了,咱们林家就真的败了。”林之涯擦过嘴角的血丝,“老范,我不能就这样算了。咱们先回去,容我再想想该如何。”
她们三人悄悄跟了一小段路,林之涯突然转身,“三位姑娘,不知一直跟着在下作甚?”殷诚岚望向左右:舞文在望天,好似在观月;弄墨在看地,好似在寻蚁。相同的是,二人皆以袖遮面。
诚岚无语,满脸堆笑道:“我们只是一群爱打抱不平之人,方才见那位公子嚣张跋扈了些,我心中不喜,所以前来问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林之涯失笑,“三位姑娘应是外乡人,何苦到我这趟这浑水,天色已晚,三位姑娘还是快些回家去吧,莫要让家里人担忧,夜间……左右没有白日里妥帖。”
她还想说些什么,只见林之涯摆摆手,自顾自走了。
殷诚岚皱眉,想了一会儿方才了然,“啊,如今已不在城中,他不知我是谁,自是不信我的。”舞文停止了观月之旅,“主子若是想探明缘由,咱们私下里先去查探明白就是了。若是真有什么不平事,您再顶着昭南郡主的身份出现,也可服众。诚岚想了想,也是。就转头去了一家点心铺子,买了些糕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