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南城里如同往常一样热闹。茶馆里头听说书的,人声鼎沸。街头各类摊贩,也叫卖的热火朝天。
殷诚岚带着两个侍女在街上瞎溜达,快乐是别人的,悲伤是她自己的。“弄墨,你去给我买杯酸梅汤过来,再带一只烧鸡。”弄墨笑着应下去了。
舞文随着她一同坐在一个街边小摊上,“店家,要三碗馄饨,羊肉大葱馅儿的。”那店家擦擦额间的汗,热络着扬声答道,“好嘞,您且等着,就来~”诚岚熟练的拿过茶壶,给自己和舞文各倒了一碗凉茶。
不一会儿,馄饨上来了,弄墨也拎着酸梅汤和烧鸡过来了。诚岚一边接过烧鸡,一边说到,“快,馄饨还热着呢!”见她这般,似是心情尚算愉悦。
这么好吃的馄饨,烧鸡还有酸梅汤,就快吃不到了。思及此,她忍不住内心一阵悲痛。为什么快乐总是这么短暂呢?是了,我们的小郡主准备跑路了。
就这样逛吃逛吃的一天很快就结束了。
待她们三人回到城主府时,那边已经下完了聘,就等着一个黄道吉日,江小世子就要带着他的世子妃回去漠北城完婚了。到那时候,嘿嘿……
江尽染想的很是开怀。
方战看着自家主子笑得跟只刚偷完鸡似的狐狸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方战,你去给漠北城去份信,告诉父王我这边事情已经办妥,不日就会返回漠北城。相信此次有了昭南城的助力,我们漠北城一定能够摆脱贫困的。”江尽染吩咐着,连带的方战也听的很是激动。四方陪都城中,就他们漠北城最穷!
入夜,殷夫人来到了诚岚房中。
她目光温柔地望着自家唯一的女儿,“阿岚啊,你不日就要随那江尽染去漠北城了。这一别,再相见怕是要颇费一番功夫了。”殷诚岚从榻上坐起,“阿娘,我是真的不甚明白,为何您与阿爹就一定要应下这门亲事呢?”
殷夫人顿了顿,佯怒道:“但凡我昭南城的好儿郎有一个愿意上门提亲,我与你阿爹至于这般急着把你嫁出去吗?”殷诚岚沉默。“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怎的到我这里就行不通了呢?”
“你呀,你呀……谁跟你说的这些不中用的。我们昭南城历来崇文重道,怎的就出了你这么一个白丁?”说着,殷夫人还是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小脑瓜。殷诚岚揉揉自己的前额,“我也不想啊,可就是一读书,便觉得天旋地转,实在是看不下去书啊!”说起这个,她便有些伤心。
自家孩子,殷夫人自然是了解的。“罢了罢了,这几日你与舞文弄墨就少出去闲逛,多多读书吧,那漠北城的城主夫人何氏当年可是名动王都的才女。你,罢了,能做多少便做多少吧。”
目送着殷夫人出门了,殷诚岚才又懒懒地歪在榻上。她自小便有个病症,做其他事情倒是无妨,只一见到文字,便时常头晕目眩,是以昭南城的郡主,自小便有着“天下第一白丁”的称号。
“哎……”她深深叹了口气,从床帏后头拖出了一个半大的小布包,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细软,再妥妥地安置好了。
三日后,殷诚岚坐在马车里,恋恋不舍地看向她生活过的城楼,和家人。
“你可是舍不得?”她回头,江尽染已上了马车,含笑望向她。“自然的,若今日是你跟我回来,便能晓得我的心情了。”她以手拖着下颌,语气淡淡。
江尽染剥开一枚核桃,挑出了核桃仁递与她,“总归有机会回来的。”殷诚岚接过核桃仁,扔进了嘴里,嚼巴两下,心中想着,“怕是难了。”
一时无话,只随着马车缓缓出发,一个递着各类干果与茶饮,一个安静地吃着喝着。不知不觉间,离昭南城已有了百十里路程了。
“世子,我们在福宁县的驿馆歇下吧。”方战撩开了马车的帘布,说到。江尽染用折扇撩起了一点窗帘,低头沉吟片刻,“好。”接着,便对诚岚说,“归途中,在驿馆留宿相对安全些,若阿岚有些别的建议,咱们再细说。”
殷诚岚定定地看着他,“你决定便是,还有,莫要叫我阿岚,我听着心里有些瘆得慌。”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你我都要成亲了,那不叫阿岚,叫夫人可好?”江尽染还是带着一抹笑,没半点不悦。
这下殷诚岚倒是睁大了眼,她虽胸无点墨,但也不是半点世俗都不知的。相反,因着自小便浪迹再昭南城的每个角落里,是以对世故人情还是有些经历的。“那你还是叫我阿岚吧,江世子。”他笑,“好,阿岚,日后你便唤我的名,可好?”殷诚岚不说话,只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江尽染这个人,她着实有些不明白。按话本子里头写的,春芳苑的哥哥姐姐们说的,不都要是那些个郎情妾意才会这般……这般亲昵……可是自己与他,统共见过几面,这人竟然轻浮至此,怪哉,怪哉!
马车外头,一直骑马跟着的方战也是越来越糊涂。自家世子早些年并未到过昭南城,此次来不过半月而已,以自家世子的性格,就算是 为了漠北城的军需跟昭南城联姻,可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哪里能看出半分无奈为之的样子?
倒是个有趣的姑娘。江尽染轻摇手中折扇,浅笑着一直看着在努力进食的殷诚岚。是了,一开始他的确是为了昭南城富庶,能给漠北城带来源源不断的军需而来迎娶这位郡主的。听说她目不识丁,胸无点墨时,也并非没有半点犹豫,只想着若实在不行,便将人好好养在漠北城便是,二人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待日后解了漠北之围,就将她放回,自去寻她自己的一番天地。
可……几日相处,多方查探下来。这小郡主当真是无半分心机,行事做派也没有寻常贵女般的跋扈骄矜,便生了些,想好好相处的心思。
只可惜,现在只是江尽染自己单方面的想着。有时候或许,人还是无知些的好,不会被那些圣贤的思想左右,也没什么太多的枷锁,只管赤诚的,凭借自己的心意去对待这个世界,那该是多么轻松惬意啊!
思及此,他的眼神越发温柔,殷诚岚被他盯着越发有些无措。便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花生,从随身的小包袱里头抽出了一本话本子看的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