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屋里坐了几日,到最后父亲派人来传讯叫我去前堂时,手脚竟都没什么知觉。
“小姐,夫人特派奴婢前来替您梳妆打扮。”
我想让芙言出去,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累,累的我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点点头,任由她们替我换好了衣裙。
不得不说,裴暄和很漂亮,比原先世界的我漂亮不止千百倍。
就这么静静坐在铜镜前,大而透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下垂,倒显了几分乖巧无辜状。白皙的皮肤,虽不翘挺但小巧的鼻梁,更是添加几分精致。即便是这么明丽的碧蝉绿穿在身上,也丝毫不逊色,甚至她本身的五官样貌,都比这些珠宝服饰亮眼许多。
看这爹娘也长得不怎么样,怎么就生出来裴暄和这么个大美人。
到了前堂,还未等我行礼,父亲就说:
“芫芫,今日皇后寿宴,宴请百官,你随为夫一起去宫里赴宴,也好让你与其他公主贵女们见见,互相结交,以后便同是宫中之人,也好相互照拂。”
我低眉道:“是。”
说得好听,什么贵女公主?分明是叫我去见太子。还什么同为宫中之人,就这么笃定我能入得了太子的眼?不过是把我当做棋子巴结权贵罢了,何必还装出一副父女情深的样子。
在马车上,看着外头欢声笑语,小贩吆喝,摊主讨赏,这样看着街上女子也倒也挺多,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就是不让我出府。
直到我预昏昏睡去,才到皇宫。
看着这偌大的皇城,我想起以前看到的小说里,女主自皇城上一跃而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这么高,不摔成肉泥就不错了。
进去过后,简直是亮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怎么能如此壕无人性!这装潢,这面积!得花多少银子,不,得花多少金子啊!
我可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么多人拼死拼活都想坐上龙椅,只要是做了皇帝,住进这大宫殿里,这不妥妥人生赢家吗!
要是我能进宫,当个妃子啥的,没有爱情也能有好多好多的钱。
我跟着宫女到了一座庭院,还没看清面前一堆莺莺燕燕,就听到为首的太监喊:丞相裴湮玘之女裴暄和到!
我靠!她爷爷了个土豆子!居然,他妈!是!丞!相!丞相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想到那闷骚老爹还挺给力,我以为最多是个三公九卿之类的,属实是惊讶的我缓不过神。
周围人纷纷朝我行礼,我走过去,朝着几位身着华丽的女子福身道:“臣女见过长公主,三公主。公主万安。”
幸而之前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见过几位皇子公主的画像,也不免真正见到贵人时失了礼仪。为首的公主抬抬手,示意起身。
没过多久,我坐在席位上,吃着糕点,听着她们谈话。
倒没有书里那些水深火热,都是些十二三岁的孩子,聊的话题不过是首饰衣物糕点,听着她们银铃般的笑声,我也喜上眉梢。
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即使觉得幼稚,但却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不过待久了,肚子也吃了发撑,我便告礼离开。
一路上风景很好,走了很久也不觉得累。这皇宫当真是比府里好太多,虽说那些妃子也是终生不得出宫,但好歹这皇宫大,从殿门口出发,走累了还能在树上摘果子,就算一天一个路线不重样,也能走好些日子。
时不时还能搞个野餐踏青啥的,看着这湖也挺大,命人造个小船还能在湖中游半日,还能钓鱼赏花。
这样想着,要是我真嫁与太子,也没什么不好的,等日后他当了皇帝,我就是皇后,那日子肯定过得比现在好。何况我又不求他喜欢,就更免了那些勾心斗角的苦痛。我就整日里看看书,学学曲子,出去玩玩,穿好多漂亮衣裳。最好不过能遇上几个知心的,偶尔皇帝微服私访,我还能陪伴驾,去游山玩水,这人生过的到也很是滋味。
明明这么多好玩的,也不明白那些人怎么会在宫里郁郁而终。
天色渐暗,我也跟着随行宫女一同去了皇家晚宴处。晚宴平平无奇,只是菜好吃了些,我连帝后的面都未瞧见。
不过晚宴后在储水楼上看烟花,我倒是看到了。一同看见的,还有太子。
众人皆在阁楼上看烟花,他却独独于阁楼外坐再巨石上喝酒。
微风拂动,吹过他发梢。
我想他长得真是好看。着一袭月白衣,搭上雪羽肩,眼神清冷。他鼻子通红,也不知是被酒染的还是被冻的,衬得脸愈发白皙。
月光打在他脸上,好像神祗一般,随意坐在那。
我已无心看烟火。
比烟火好看的,是他挺立的被月光柔和了的鼻梁,是不知视线落在何处的双眼,是偶尔流下几滴酒的下颌。
楚绪与。
柔情别绪,谁与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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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是太后叫世家子弟一同前去戒台寺静修。佛门之地,我也能为檀云祈福,愿她来世能不再受举目无亲寄人篱下之苦。
山路不好走,我在马车上被颠得直想吐,好在熏了安神香,这从白日走到黑天的路程我也没真吐出来。
茫茫雪色,连月亮都掩住了,我才看清这一行人也有太子他站着太后身侧,我努力想看清他的模样,可是雪太大,我也只能跟着师父去禅房。
屋里也很冷,幼白自己冻得直哆嗦,还替我捂着手,芙言也翻箱倒柜找袄子替我披上,我拉着她们一同坐在榻上取暖,许是太冷了,她也不推辞。
身侧二人都沉沉睡去,看着她们互相抱着,我笑笑,不过是两个自己都还没长大的小孩子,就要学着怎么照顾别人。
我又添了层袄子,拿上伞。
开门的一瞬间风雪涌来,我眯着眼出去又关上门。
箫声轻响,我寻着声源朝远处走,或许是竹林扰乱了风雪的视线,倒也不觉得眼前的景色迷乱。
视线逐渐清晰,面前的人闭着眼吹箫,明明站在这片密闭竹林之下只有少许雪落进来,也不知他是站了多久,肩上的雪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
他的白色长衫拖地,倒与这枯黄的冬竹相衬。
箫声悠长,我这人俗气,不会听乐声,总觉得绵长无味。但我此刻只愿就这么闭着眼,听他的箫声。
直到箫声散尽,睁眼时发觉楚绪与正望着我。
对上那双眼睛,我倒吸一口凉气。那眼神直直射过来,带着凌厉冰冷,我仿佛就此刻被他诛杀一般浑身一激灵,可是腿脚被冻得僵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