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绫”,龙陵夜回身看向她,道,“你是朕的贵妃,这一点绝对不会变。而程悠若是朕心中唯一的妻,这一点,也从未变过。”
“你知道,这江山国祚需要一个贤能之人来承继。先前朕以为程悠若死了,朕以为这帝宫之中不会再有皇后。你是这后宫位分最高之人,也是朕身边最聪明的女人,相比于其他人,朕自然会把生育太子的机会留给你。但是,一旦有了皇后,这些本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自然不会再归你所有。你之前所拥有的,都是程悠若的。朕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所以,你占据的,本就是她的东西。如今她回来了,你就该心甘情愿地将这些奉还给她。若是还妄想霸占着不放的话,对你自己并不是件好事。”
龙陵夜也知道这一番话说得太过直白,但是倘若不这样说得清清楚楚的话,以萧展绫的执拗性子,一定还会继续固执下去。
他就是要让她知道,这些你自以为曾经拥有的东西,其实根本就不属于你。所以,既然本就不是你的东西,失去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追回?
萧展绫听着这些无情的话,却好像完全没有被这些话给影响到一般。只是看着龙陵夜的面容,无喜亦无悲。龙陵夜今日的这些话,即便他不亲自说出来,她心里也是明白的。
所以他不过是把她心里隐隐明白的东西挑明了罢了。
可是,你说这些不是我的、你说我不该去抢夺,难道我就真的要这样心甘情愿地、看着这已经到手的机会就这样瞬间又溜走么?
陛下,倘若是你,你就能做得到么?你若真的能如劝说我这般拿得起放得下,你又何必再去把莫程悠若抓回来?何必费尽心力地去抢夺这么一个已经做了别人妃子的残花败柳?
你我都是一样的可怜可笑,所以,谁也别劝谁。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之时,谁也别埋怨谁。
龙陵夜也不知道萧展绫听进去了没有。只是这一番警告他已经说了,倘若萧展绫真的有胆量明知故犯的话,他便不会再留情。他的耐心,向来都是有限度的。对萧展绫的耐性,已经仅限于此了。
看到龙陵夜推门而出,宫门又紧紧关上,萧展绫的目光却还是没有从宫门处收回来。她只是想着,下一次他再来,会是什么时候呢?
只怕……会是很久很久之后了吧……
想起去岁大朝会之前的那段日子,真是如在天堂一般。那些日子里,只要他到后宫来,来的必然就是她的月华宫。他虽话不多,但是却也会偶尔和她说上几句,朝堂上的事情、后宫的事情,还有关于对孩子的期待。他说过,只要她生下男孩儿,他便封这孩子为太子。
她以为,她真的有幸能够就这样陪伴着他度过余生。纵然他不会封她为后、纵然他的心中始终装着那个女人,只要她在他身边、只要她能生下他的孩子,她这一生,就是再完满不过的。
可是这一切,却都在大朝会的那一日戛然而止。莫程悠若又出现了,那个已经死了的人,居然又活了过来,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个贱人,已经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却还是要过来撩拨他的心!
原本她已经快要完满了,原本一切都将要是她的了,可是……自那日大朝会之后,他便再不给她机会了。
她还没有怀上他的孩子,她不甘心。所以在自己生辰那日,百般乞求地让他留下来。受了情酒的酒劲儿,他总算留下来了。可是他喊着的,却还是莫程悠若的名字。就像她第一次把自己给她那般,她仍旧只是一个替身!
那一刻,她倒真的希望自己没有给他饮下那一杯情酒。至少在清醒的时候,与她交汇之时,他总是清醒的知道,他拥着的人是萧展绫。他要让萧展绫为他生太子,承国祚。可是,没有那一杯情酒,他真的会留下来么?即便她百般乞求,他也是再不愿给她机会的吧?
所幸那夜之后,他并未意识到这是情酒之力,只以为是应了她的乞求罢了。而且上天垂怜,就是那夜的最后一搏,使得她终于怀上了他的孩子。
可是这孩子,却终究没有机会生下来……
都是程悠若!都是程悠若!
倘若程悠若没有出现,陛下一定还会像从前那样对待她,她的孩子也绝对不会死!是莫程悠若夺走了陛下的宠爱、克死了她的孩子,毁了她的一切!
程悠若,不管凶手是谁,我都一定要让你偿命!因为罪魁祸首是你!是你!
萧展绫也不知道自己盯着这房门看了多久,只觉得瘫坐在床上的时候,好像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娘娘,奴婢可以进来么?”纤巧小心翼翼地声音在门外响起。
萧展绫皱了皱眉,这一刻,倒是和大朝会之前的情形无异。只是纤巧不知道,刚刚在殿内上演的不是缠绵的戏码,而是摊牌的桥段。这些人都不会知道,他们都以为,她仍旧是那个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娘娘。
程悠若,这一切本该是我的,本就是我的……它从不是你的!
是我的东西,我一定会狠命地维护,绝不会让任何人夺走。
“小产的又不是我,你带江太医过来做什么?”
程悠若看到龙陵夜今日竟是带着江太医过来,自然知道是要给她把脉了。
这时候她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莫程悠若,龙陵夜还想要确认什么?
“眼见着就要到暑热了,朕记得,往常你每年的这个时候身子都会不舒服,便先让江先生给你把把脉,开一个调理的方子出来。”龙陵夜道。
“呵……”程悠若冷笑道,“倒是有劳陛下费心了,竟然还记得这样清楚。只是,这三年来,没了蛊毒的折磨,我的身子可是舒坦得很,即便到了暑热天儿也是无妨。”
夏日乃是人身体中的阳气最为薄弱之时,阴气自是强盛些。而十日蛊的蛊毒,便是身子越阴寒,蛊毒的效用就越强。所以往年一到夏日里,程悠若就觉得身子乏得厉害。但是好在也引不起什么大病痛,所以她自己倒是不放在心上。
倒不想龙陵夜还记的。只是,当时龙陵夜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估计也只是怕程悠若的这副身子受到什么损害吧。又何曾是因为她呢?
“还是让江先生看一看,朕才放心。”龙陵夜道。
程悠若懒得和他争执什么,不过是把把脉而已,索性当做换一个清静了。因而倒也伸出手去让江海来把脉。
江海把了一番脉象,道:“的确无什么太大的妨碍,只不过稍稍做些夏日的调理还是有必要的。”
“那便开一个方子出来”,龙陵夜道,“江先生,此事就由你亲自来办吧。这方子和所用的药材,都不可让其他人知晓,更不可假他人之手,务必亲力亲为。”
“这是自然。”江海应道。
程悠若见江海出了安居,龙陵夜却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也知道他怕是今日又不想走了。
夏日里伤口愈合得慢,小白翅膀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因而见了龙陵夜即便是怕得浑身直哆嗦,却也是飞不起来、跑不掉。
龙陵夜看小白一直往程悠若的腿后藏,一时玩心大起,蹲下身子向小白招手道:“小白,你叫小白是吧?来,过来,不要怕,朕这次不射伤你。”
“啾啾……”小白吓得紧紧地用爪子抓着程悠若的小腿儿,浑身哆嗦。
程悠若揉了揉小白雪白的羽毛,安抚道:“小白不怕不怕……他不敢再用箭射你的。”
龙陵夜笑道:“是啊,有你姐姐在,朕怎敢妄为?这世上朕最怕的可就是她了……来,来,到朕这里来……”
可是小白“啾啾”的叫的更厉害了,胡乱地抱着程悠若的小腿,吓得都抖成了一个白色的肉球儿。
“哈哈……它怎么这么可爱?头都缩回去了!你看,像不像是个肉丸子?”龙陵夜被小白这憨憨的样子逗得合不拢嘴儿,开怀笑着。
但是程悠若却偏偏看不得他开心一般,抱起小白,向院子里走去,边道:“即便是一只雕,也是有记性的。你已经伤了它,又如何能让它像什么都没发生般亲近你?”
伤了便是伤了,这伤口犹在,岂能是你一个玩笑就能挽回的?
龙陵夜的笑容也随着程悠若的这句话而僵在了脸上。他知道程悠若的意思,可是却也无法辩解任何。的确,小白是他所伤,程悠若也是他所伤,又有什么辩解的理由呢?即便是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无辜的。
“也好,你就让它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吧!多晒晒太阳,伤口愈合得也快些!”龙陵夜站在门口笑道。像是没有听出她的故意讽刺一般,仍旧是以欢快的语气说道。
他只想要让这一刻的温暖持续得久一些,再久一些。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她的讽刺她的恨意,他统统都可以装作看不见。只要她还在他的面前,这就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