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非然的眼中现出慌乱来,紧张道:“紫嫣,你怎么了?你……你不喜欢?你还……”
“陛下”,程悠若缓缓开口,道,“臣妾很喜欢,但是臣妾却不能答应。”
在最后的一刻,她还是调动起了她所有的理智,找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言辞来拒绝龙非然。
看着龙非然一脸的错愕和失落,甚至还有些许她不可忽略地绝望,她还是上前来握住他的手。深深看入他的眼中,动情道:“只要在陛下心里,臣妾是陛下的妻,这就足够了。这些明面儿上的名分,臣妾不在意。”
“紫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朕是皇帝,你又并非罪臣之女、并非出身低贱,朕想要立你为后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你如此抗拒?”龙非然有些着急,紧握住她的手,生怕稍微一不留神,就会失去她一般。
他曾说过,他可以给她一切,除了皇后之位;他曾说过,他此生绝对不可能立皇后。但是为了能够向她证明自己对她专宠的决心、为了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地相伴到老,他还是决定立她为后。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勉强之举,而是因为他发自内心地想要让她成为他的妻。可是她却拒绝了。他把一切可能的阻力都算计在其中——华安丰可能会因此倒戈到龙陵玉或是龙陵夜那边、王尚书如果仍旧坚定地站在龙陵夜的阵营中……可是却唯独没有想到,她不愿意……
“紫嫣……”
“陛下……”程悠若的食指堵住了龙非然的唇畔,道,“且听臣妾一言,可好?”
程悠若知道自己此时的神情极其哀戚恳切,她知道龙非然只要看到她的神情,就一定会静下心来听她劝说的。果然,龙非然默默看了她半晌,点了点头。
程悠若挽着龙非然坐在床边,道:“臣妾有生之年,能够听到陛下说这样的话、看到陛下为臣妾花的这一番心思,就已经足够了。其实只要陛下能把臣妾当做自己的妻,臣妾也陛下当做夫君,又何必在意这些名分呢?这皇后的名分,对臣妾来说,不是尊荣,反而是负担。”
“虽说臣妾的父亲也是四品朝廷命官,但是又如何能与正一品的丞相相提并论?华丞相乃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德高望重。陛下也常说,华丞相和陆大人乃是陛下的左右手,若是因为臣妾的关系,而让陛下失去了膀臂,臣妾岂不是罪孽深重?”
“陛下, 臣妾只想要这样守在陛下身边,过无风无浪的日子。陛下若是想要立臣妾为后,在朝堂之上,华安丰必定要掀起一场风波。今日八王爷的举动如此张狂,陛下心里也定是着急。如今八王爷的实力、九王爷的实力,咱们都未铲除,若是在这时候再失去了华丞相这一有利的膀臂,陛下可是危机重重了。”
程悠若知道这时候不得不多啰嗦几句,一定要让龙非然听进去才行。
因而虽说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太多了,但是看龙非然的确是在耐心地听着,也知道必须在此时与龙非然一次说清楚,以便彻底打消他这个念头。
便还是继续道:“倘若陛下非要在这个时候立臣妾为后,臣妾便只能日夜为陛下悬着心了。难道陛下愿意看到臣妾每日提心吊胆?陛下,此生漫长,只要咱们都好好的活着,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时,届时江山安稳、四海升平,陛下若还心系臣妾,再立臣妾为后也不迟啊。”
程悠若觉得这一番劝说力道显然还不够,必须要更进一步地表明决心才行。因而趁着龙非然正仔细听着她这些话之时,迅速抽出头上的发簪,抵在自己的咽喉。重重跪地,坚决道:“臣妾不愿变成毁了陛下江山的祸水,倘若陛下真的要执意立臣妾为后,臣妾便就此死在陛下的面前!臣妾宁愿死,也不愿给陛下带来任何危机。”
“紫嫣!”龙非然大惊,忙起身要夺过程悠若手中的发簪!
但是程悠若却是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而是直接将发簪插入到了自己的咽喉一寸许!簪入见血,鲜红的血滴顺着雪白的脖颈流下,浸染得翡翠发簪上也是一片红晕。
龙非然自然被她如此刚烈的举动给震慑到了,忙道:“紫嫣,你不要伤了你自己。快快放下手中的发簪,咱们再商量也不迟。”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苦心的布置、坚决地恩宠,却把局面推到了这一步田地!这与他期望得简直大相径庭!他以为她会惊喜,以为她会拥着他说喜欢……可是,她却以性命相逼,只为推辞这一份尊荣。
“陛下,臣妾斗胆,恳请陛下打消此念,收回成命。”程悠若说着,右手又用了几分力,还要把发簪向咽喉内推进一般。
“紫嫣!好,好……朕答应你,答应你还不成?”情急之下,龙非然也只好如此顺从道。
程悠若轻舒一口气,这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龙非然趁此机会,忙冲上前来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发簪,将她拉起来,拥入怀中。
“紫嫣,你怎么这么傻……朕说了要立你为后,自然不怕这些后果。朕都已经如此坚决了,你又何苦如此?”龙非然说着,不免心里一阵暗恨。他发誓,一定要将龙陵夜和龙陵玉全部都铲除,一定要将这江山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
届时,他便再也不用忌惮任何人,他再也不必连想要立自己心爱之人为后都要畏首畏尾!
这皇位他坐得窝囊,然而他一旦坐了上来,就绝对不会拱手让人!紫嫣,朕说过要立你为后,朕便一定会做到……
龙非然这一番立后之举,到底因为程悠若的百般阻挠而作罢。但是程悠若到底还是拗不过龙非然的执意要求,竟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不忍他这一番满腔热血的准备完全化作泡影,便答应了他,同意日后便居住在凤昭宫中。
这紫微帝宫中的个个宫苑宫墙虽厚,但实际上却是如同纸糊的一般,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不出一日,一定传遍整个帝宫。
这几日,帝宫中自然因为程悠若住进凤昭宫而引起了一阵大动荡。只是这番动荡,只是在每个人的心中,没人敢把它落实在明面儿上罢了。
程悠若嫌这些宫女儿太监实在太碍眼,便请明了龙非然,只说人多看着头疼,便将他们都打发了。这一举动原是再平常不过,但是看在后宫妃嫔的眼中,便以为她是想要再后宫中立威了。
然而又过了三五日,也未见她有什么新的举措,这些人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这一阵子太后屡屡给凤昭宫赏赐,虽说只是一道茶点或是一盆儿暖房里培育出的鲜花,但是其中意图,程悠若怎能不明白?
只是此时已至冬月,离龙陵夜给原定的期限也不过还有四十余天,她哪有心思再去顾及太后这边的情况?这几日只是等着萧展绫那边的消息,想着或许龙陵夜会有什么消息通过萧展绫传来。可是萧展绫却仍旧继续装病,未见有任何行动之意。
十日蛊的解药还剩下四颗,冬月一过便是腊月,天气更加阴寒,倘若这解药跟不上来,她岂不又要经受一番生不如死?
当然,此时这已经不是她最在意的了。她最在意的,还是龙陵夜那边的情况。按理说来,此时应该已是山雨欲来风先起之势,各方暗涌的势力早就应该浮出水面了。可是看龙非然近几日的悠闲,却绝对不像有大事要发生的样子。
即便连龙陵玉前几日那一番明摆着的挑衅,也不过是在得了青芷的尸身、受了龙非然的一番斥责之后,便就此偃旗息鼓。从龙非然那里得知,龙陵玉当真给青芷按照侧妃之礼,打算在灵堂停上三日“引魂”日、七日“送魂”日,再行安葬。自然,是要葬在八王墓穴之中。
一入冬月,这帝宫中非但未因天气的寒冷而冷清下来,反而变得格外热闹。因为岁末之时,喜庆之事众多。譬如在六日之后的“万邦来仪”,就是天一国三年一度的盛世。
臣服于天一国的各国,贡赋都是每年必缴纳一次。在冬月初八这日,按时将贡赋送到天一国的“司贡监”,随即再由天一国的天子亲自接见来使,聊表问候。当然,各国来使都是分着时辰,分别入宫觐见,平时都等在驿馆之中,由天一国的禁卫军“保护”。
但是每三年会有一次天一国天子统一召见各国来使的盛事,是为“万邦来仪”。而每到“万邦来仪”之时,臣服各国都会派各自的太子或是比较受器重的皇子前来,以表对天一国君的敬重和对天一国绝无二心的臣服之意。
万邦来仪盛会共进行七日,除了君主亲自召见宴饮之外,还有北郊猎场的狩猎和马术比试,其余还有一些随机节目,以表示对来使的尽心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