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瑶的心急促跳动，她不明白这是何原因，莫非“姐姐”两个字是咒语？或者是眼前的“姐姐”具有控制人心的魔力？像教中的腐心丸。可是眼前的“姐姐”，笑嘻嘻地站在风中，她却没有被控制的感觉，反倒是似乎有风吹开了心中的云雾，阳光倾洒下来一般，裹着心脏的那层冰已有消融的感觉。
她不想自己在梨花面前显得局促不安，连忙转移了话题：“姐……姐姐……此地怎会有一只大雁？”
梨花转身向古树那边走去：“我们边走边说。”
婧瑶跟了上去，自己不间意地与梨花并肩走在了一起，梨花转头看她，柳叶弯眉随风舒展，悠然倩笑。婧瑶连忙低头，心中跳动的声音又传来。
“情歌迷路了。”婧瑶低头的瞬间，梨花开口说道。
“情歌？”婧瑶茫然不解。
梨花笑道：“嗯，就是那只大雁，我取的名字，不赖吧？”
“呃……大雁集群迁徙，怎会迷路了？”婧瑶不知如何评价这个名字，赶紧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贪玩呗。”
“……”
“两年前春天，大雁北飞，途经此地，情歌被这个古树边的热闹吸引，并独自落下来这里与群鸟蝴蝶嬉闹，一直玩到了傍晚，天空早已没有了伙伴的踪迹，它飞身追去，不过飞错了方向，最后又回到了这里，居然没有迷路；到了秋季，秋雨纷纷，群雁从北方飞来，情歌看见，欣喜若狂，脚一蹬地，箭一般朝群雁追去，谁知一道闪电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情歌当场被烧成焦炭，从树尖滚到了树脚，害我照顾了它很长时间……”
“……”
“经过我悉心照顾，情歌恢复得不错，天天跟在我身边‘咯咕，咯咕’地唱歌给我听。一只陪伴我到了春季，情歌见我追逐蝴蝶玩，以为我喜欢蝴蝶，它就捕捉了很多蝴蝶送给我，我见蝴蝶被它咬死了，叫它不能再捕捉蝴蝶了，可是它不听，我就把它关起来，丢了一块石头在笼子中，要它把石头啄碎，以此惩罚它。它就啄啊……啄啊……把嘴巴都磨掉了一半，这时群雁北飞啦，啊……那时候我出去玩了，忘记情歌还被我关着，啊哈哈哈……情歌又没走掉。”
“……”
“到了上个秋季，群雁又南飞啦，这次我没关着它，天上也没有落雷，它挥动翅膀飞向群雁，我跟这些鸟儿、蝴蝶、蜻蜓站在草地上送它，我们都不舍得它，它也不舍得我们，一步三回首地看我们。我对它喊‘快去找你的伙伴吧，这次不要再迷路啦，也不要再被雷劈啦’。我才喊完，就看见它一附身，凌空旋转，飞来落到了我的肩膀上。我见它眼中波光闪动，像是哭了，我知道它不会再离去了，因为它已经爱上了我。它决定不离去之后，整天围着我‘咯咕，咯咕’地唱歌，我想它是在对我表达爱意，于是我就给它取了个名字——情歌。”
“那只鸟爱上了你？这也能看出来？”婧瑶非常惊讶。
“我就是看得出来，你想啊，大雁是忠诚的鸟儿，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它落在此地玩耍的时候还年轻，肯定还没有谈恋爱。两年间，我们朝夕相处，它被雷劈的时候我细心照顾它，它很感激我，它咬死了蝴蝶，我惩罚它，它也不生气。肯定是爱上我了啊。”
婧瑶说道：“但是它只是一只鸟儿呀。”
梨花忽然压低声音：“你没发现？它是一只公鸟。”
婧瑶更加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关系吗？”
梨花忽然严肃：“这关系可大了呀，你看，这世间的一切雄性动物，没有理由不被我这样的美丽少女迷惑呀。”
婧瑶生平第一次突然“扑哧”一笑，霎时间忘记了自己邪月姬的身份，看上去倒像一个出门踏青的闺阁少女。眼中的迷雾被风吹散，凝冰也在暖阳中融化了，一双美目宛如涓涓泉水在青娥眉黛下幽幽流淌。微风吹来，玉足边裙摆飞扬，青葱玉指轻捻长袖掩住月貌。她忽然大起胆来，拉住了姐姐的凝脂纤手，只见姐姐媚眼含羞，红脸如开莲。
少顷，幽谷中传来一阵巧笑，比银铃悦耳，竟压过树头喜鹊。空谷中芳草萋萋，一对美人，临风而立，长袖裙边随风而扬，宛若幽兰，清扬婉兮。
情歌的故事讲完以后，梨花和婧瑶终于来到了古树之下。阳光从枝叶间落在地上，随着清风，悠悠晃动。
古树一侧，有一雅致草屋。
小屋四面开窗，陈设十分简洁，就一桌，一床，两凳子而已。
梨花把剑放到桌上，对婧瑶说：“以后一年，我们就住这里。”
婧瑶环顾四周，开口道：“四面开窗，可会寒冷？”
梨花微微一笑：“没天山之巅冷吧。”
婧瑶琢磨这梨花的话，心中忽然想起一问：“秦岳先生何在？为何姐姐独自幽居此地？”
梨花叫婧瑶坐下，从桌上的壶中倒出两碗清水：“我不喝酒，不喝茶，只喝清水。”
梨花知道这不是婧瑶所问，转过头，目光看向窗外不远处的一处峭壁。那里似有一山洞，洞口被岩石掩住，已有些时日，岩石上长满了杂草野花，只有刻意留下的一微小洞口被清理得很干净。
“秦岳先生在洞中？”婧瑶说出心中猜想。
“两年前，师哥在剑道中遇到瓶颈，需闭关三年才能突破，所以我并守在此地。”
“秦岳先生好眼光，此地仙气会聚，安静清闲，适合凝神参悟。”
“师哥悟剑，哪里都行，不过这里是我选的。”
婧瑶是聪慧之人，说道：“姐姐选择此地，就是要阻止我来夺剑么？”
“黄婷是奇女子，我与她惺惺相惜，答应她的事情我自当尽力。可是这个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人是我师哥，如果我师哥在别处闭关，就算这里的天塌下来了我也不会离开我师哥的。师哥知道我的想法，于是我们来到这里。”
“我不懂，师傅不想江湖再起争端，她拒绝来夺剑，或者直接离开霁月教就好了，何必这般费尽心思？”
梨花唇间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这时候的她与一路上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腐心丸。”
“师傅也身中腐心丸之毒？”婧瑶睫毛微颤，这显然是她没有意料到的事。
“霁月教每代邪月姬都是能在江湖中搅动风云的人物，为了防止这般人物的背叛，邪月姬从小就被下了腐心丸之毒。”
“原来如此。”婧瑶收回目光，垂下美目，似乎自语，“中腐心丸之毒，平时并无异样，可是若施毒者催动，并可令人散失心智，只能听之任之，我自己深有体会。可是……可是依师傅性情也不是任人摆布之人，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若遭受这般屈辱，肯定会……”
“自行了断？”
婧瑶的话被梨花接了过去，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心中倒是想听听梨花会有怎样的解释。
“这么多年中，若不是江湖中人忌惮黄婷威名，怕是你们霁月教早被天山的大雪埋葬了吧，所以啊，黄婷并不是怕死，而是不能死。”
婧瑶为黄婷的牺牲难过，说道：“我不明白师傅的用心，如果我有师傅的武功，我非在江湖中闯一闯不可，管他什么武当少林华山派，没我强就领死，比我强杀了我就是，江湖之人不就是这样的活的吗？”
梨花秀眉一扬，笑道：“弱小的人就是有趣，有时候我很后悔自己变得这么厉害，因为江湖中人一见到我就退得远远的，那样无聊得很，所以我整体就是玩耍，都不练剑的，只盼哪天出现几个厉害的人物来跟我厮杀一场，让我有点乐子。”
婧瑶听梨花说自己弱小，心中生气但又不敢发作，于是想用师傅的名头来压一压梨花，说道：“姐姐，你和黄婷师傅比武是认真的过招了吗？既然师傅有求于你，会不会手下留情了？”
梨花不以为意，说道：“啊，黄婷倒是真的厉害，不过我还是胜她一招半式。”
婧瑶幽幽道：“只胜一招半式啊？”
梨花道：“与人交手，生命就系与这一招半式中，胜了一招半式跟胜了一千招是一样的。”
说了几句话后，婧瑶心中的气也消了，其实不消自己又能怎样呢？她对梨花说道：“姐姐，真的愿意教我练剑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