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人五十左右,当然实际年龄可能要比看上去的小一点儿,毕竟考古这种工作,天天头朝黄土面朝天,风吹日晒的。
鼻梁上架着一副不知道是近视还是老花的金丝眼镜,只是头发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打理了,一身黑色对襟的中山装。
他旁边站着的是一个背上有一个至少两三斤的罗锅的当地人。
传说瑶族是盘瓠和帝喾之女三公主的后裔,现世留存的瑶族按照语言、习俗和信仰等方面的差异,大致可划分为四大支系:
操勉语的盘瑶支系,又称瑶语支系;
操苗瑶语族苗语支的布努瑶(包括布努瑶、白裤瑶、花蓝瑶、花瑶和部分红瑶)又称苗语支系;
操壮侗语族侗水语支的茶山瑶和那溪瑶支系,又称侗水语支系。
盘瑶,因从前族里妇女戴的帽子都是木板做成的又被称为板瑶。过山瑶、山子瑶、排瑶等都属于它的支系。
其中过山瑶因居住地的不同又分东边瑶和西边瑶,东西边瑶的服饰差异较大:
西边瑶受民族融合的影响除保留了一点头饰外,男女服装与汉族的服饰都没有大的区别了。
而东边瑶男子蓄发留辫,布巾包头;女子的头饰更是多样,头发还需要天天用猪油和蜜蜡粘连。
衣服则用的多是青布,无领、大襟,长及于膝,纽扣在右,胸前再挂一条长围裙,腰间扎一条两端各有彩色丝线垂下的腰带……
因为一路过来看到的当地人的服饰都极具民族特色,又得知上思这边的瑶族属于过山瑶,所以我们判断这边的瑶族应该属于过山瑶中的东边瑶。
只见那个背上有个罗锅的当地人上身穿着一件青色对襟的无领短衫,胸前及背后均嵌有方形图案花纹。
下半身穿着的是一条宽不宽大不知道,但是用白色的布条绑得结结实实的裤子。
脚下是一双可能对于很多人来说电视里才能看到,但实际上我也穿过的千层底布鞋。
ps:我真的是00后,1900后,划掉,并不是,我只是家里穷而已。
但是其实对比一下就会觉得也还好,至少从我开始记事,05,06年吧,我们家就有水泥路了——主要因为我家就在路边,那路又是主干道。
对不起又跑题了,说回那个罗锅,啊不是,说回那个大爷。
事实上,因为他全程佝偻,服饰什么的又和我一路上见到的那些当地人的服饰无异——当然也有可能其实差别很大,只是我分不出来。
我根本无法判断他的年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大爷。
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他的年纪一定不小了,至少当我个大爷还是很绰绰有余的。
说到这个我又想起来一件事儿:我第一次听见大爷这个词是在相声里。
我不知道南方的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这样:反正在我的理解里,大爷应该是和爷爷同辈的人,是爷爷的兄弟,甚至应该比爷爷大。
(ps:这里的爷爷特指爸爸的爸爸——我是很大之后才知道在普通话的体系里,大家把和自己爷爷年纪差不多的老人统称为“爷爷”,当时说实话有点震惊。)
字面意思,大爷,也就是比爷爷大的人。
但相声里的大爷指的似乎是和父亲同辈,比父亲大的人。
我不知道北方是不是都这样叫,想说的也只是文化差异而已,狗头保命。
就我知道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他们管和自己师父同辈但是比自己师父大的叫师大爷。
南方怎么样我不敢说,也没法代表谁,至少在我们家,比父亲大的人我们会被要求叫大伯。
说到这个我又想起来一件特别好玩的事儿:在我们家那边女儿不流行远嫁,儿媳妇一般家大人也不会娶太远的。
(这个传统一直到现在都有,作为一个适婚女青年,每次过年回家我都会被谆谆教诲就是证据。)
不过后来改革开放,经济复苏,外出务工的年轻人多了,婚嫁就渐渐地不由父母了。
我妈据我所知好像是第一个由外县,虽然就在隔壁,但是是不同市嫁进来的。
南方的方言大家都知道,“十里不同音”。
在我哥出生之前,我们那边的孩子管“妈妈”都叫“娘”。
于是,和我同茬,年龄相差无几的几个孩子里,只有我和我哥叫的是“妈妈”。
后来,一几年的时候,我伯母又给我添了个堂妹——在她之前我还有个比我大两岁的堂哥。
是的,我堂哥也是那批管“妈妈”叫“娘”的孩子里的一个。
我那时候因为还在上小学,家里又只有我一个女孩子,所以照顾那个妹妹的工作几乎就落到了我肩上。
后来,大概两年之后吧,我堂妹在我的悉心照料下已经活蹦乱跳,叫“妈妈”叫得很流利了。
我那时候也是年纪小,一次听见我堂哥叫我伯母“娘”,我堂妹却管我伯母叫“妈妈”,于是十分好奇地问我伯母。
结果,我伯母说:“还不是你,天天教你妹妹‘妈妈’,‘妈妈’的叫!”
我就……
当时还反思了一下,现在想起来就只想“哈哈哈”。
对不起又偏题了。我有罪,我该打。
诶说到这个有罪……哈哈哈哈哈,原来说闲白这么开心,郭老师,你的快乐我体会到了。
简短截说吧,晚上将近八点半的时候,大家终于吃完了饭。
因为天黑了路难走,明天又还得上工,所以当地人早早地就都吃了饭回去了……所以,我们还得负责收拾残局。
不过好在人也多,大家又都还守规矩,不存在什么酗酒闹事掫桌子的事儿——当地人虽然都喝酒,却也没有说喝多了吐的,可能是从小把酒当水喝习惯了,或者他们喝的酒是自己酿的,度数不高。
总而言之,不到半个钟,特意空出来用来用餐的帐篷被我们收拾得整洁如初。
这时候,我们教授与当地驻扎部门的领导的寒暄已经结束多时了。
透过帐篷厚厚的毡布,从偶尔被寒风刮来的几个零星的词里我们可以知道,此时里面的讨论对象是我们。
这时候的天已经很冷了,虽然时值仲夏。且蚊子一直只多不少,一时间,空地上都是学生们跺脚叫冷或者“噼里啪啦”打蚊子的声音。
重要的是因为冷,我们穿得再少的都是长衣长裤,所以蚊子只叮,也只能叮到我们的脸和手。
你见过空地上两三百人或站或坐或蹲,虽然姿势各有不同,但都在抽自己巴掌的场面吗?
我见过,还是亲历者。
药粉和六神都用了,都没用,空地上又没法点蚊香,又不能回帐篷……
最后还是一个当地聘请的,还没睡着的民俗教授听见动静觉得奇怪出来拯救了我们。
是的这次的发掘当地文管局除了派了自己的教授过来,还特意外聘了一位对瑶族的民俗特别了解的国家级的教授。
但因为有了我们这群免费劳力,收拾残局什么的肯定就不用他们了;里面的讨论他们又没有参与的必要,因而早早地就都进了帐篷。
派出所的人早就撤了,取而代之的是武装警察部队,也就是俗称的武警,但数量也不多,便由领头人做主全部留在了发掘现场。
毕竟,财帛动人心,而那里的无论一点什么东西的遗失或者毁坏对我们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
因而,在此之前,空地里就只有我们。
那个姓杨的民俗教授六十来岁,头发已经花白了,鼻梁上同样架着副眼镜,不过是古铜色的。
找了离他最近的人问清了情况后便让我们去捡枯枝;我们不解,却也遵循着在学校老师对我们的“凡事少说多做”的教诲,乖乖去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一会儿枯枝就聚了一大堆,结果,那个教授居然不见了。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
终于有人想起来说看见他也往里去了,可具体去哪了却说不清楚,甚至被追问之后都开始不敢确定看到的到底是不是他。
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是人多壮了怂人胆,也许是沐浴在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阳光下太久……
总而言之,得知教授不见了之后我们的第一反应都是是不是走丢,迷路,受伤,或者碰见什么毒蛇野兽了……心里还真没有这会不会是鬼神作祟的念头。
也许其他同学有但是没敢说,反正我当时没有。
一群人正商量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老师呢,靠近发掘现场那边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喊:“回来了!”
这时候那边的学生已经自发地给那人让了路,并从各个角度开始簇拥着他往我们堆枯枝的地方去。
我听见动静回头,借着月色虚着眼睛往那边的人堆里瞟了一眼,那个手里拿着一小把不知道是什么草的老伯不是杨教授又能是谁?
“把火点起来。”他吩咐我们道,丝毫没有要解释刚刚的消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