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两衣。
一黄,一朱紫。
一纹五爪龙,一纹狻猊。
“周啊,湖中百鲤夺食,令人赏之欢喜的很,唯朕每每索然寡味,不尝酒则不知酒之乐,方则不醉。”
楚帝站着,周卿跪着,莫敢抬眼。
“臣实查过,太子所抄众门,皆参与过一路大大小小刺杀。莫不要公众与朝,示于愚民?”
楚帝抚花须“这雪片似的奏折,呵呵,晓得便好了,轩儿放的屁,让他自个闻着便是了。”
“臣知命,立刻予手下的莫声张”周卿在揣摩是否要退下,好在一瘸一拐的太监屁颠屁颠跑过来,身后跟着顾老将,他也就禀了一声,退出亭子。
“顾老将,怎么有闲趣陪朕这个孤家寡人赏鲤?”
顾彭今日特意披了一身重甲,按规矩来定是不可的。“彭”老将跪下,花须垂地,整个亭都晃动,但只是片刻惊起湖中一片荡漾,很快归于平静。
“臣恳请十万顾家军南下抗蛮,若陛下不予,老将这颗头颅就和顾家众甲信念一起留与此亭。”
楚帝眯着昏花的眼,并未扶老将起来。
“你可知这些天,京城那些所谓的官露出了多少马脚?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同那五百年前,逐鹿天下,汉帝改不了天时,朕也不行,但朕胜在会造天时。不闹一下,总有人不安心。”
老将抬头,上半生在疆场死人堆里翻滚,下半生混混沌沌行走官场泥路,变混浊的眼珠迸出光亮,隐约猜出三分。
“总要赶在仙卿下山前收盘的。你小儿还在居庸关吧,这一仗之后,得送他个正三品,不然说我这老爷子小气喽。”
夕阳西下,暮光笼了湖,楚帝斜倚亭柱,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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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庸关前,十万披甲贼寇。
居庸关后,大楚疆陆。
长城之上,顾白奇持枪远眺,黑压压的重甲茫茫不尽。同父亲讲的一般,沙场上,是看不清前面的路的,只有眼前的枪。
打下居庸关,大王就要称帝了。茂祖在马上想,一个可以和大楚对峙的朝代。不能坏了大计,再不济,蹄不能在他茂祖这里失。大王给了十万重甲,大半个南军的底子都撂这居庸关了。
一阵北风刮过,茂祖盔上的红缨飒飒。他看到,长城上站着的提枪将悄然离去了。
“攻关!”茂祖挥枪,大军如潮从他马四周涌过,重甲卒护着攻城械兵。
“出关!”密密麻麻兵马从连绵不绝的山关冲下,他们佯退太久了,每位甲卒心中都憋着闷慨。
黄昏了,夕阳西下。
鼓声震,群蹄疾,骑在赤马上茂祖也能感受到大地的颤。
一白骑于黑甲潮中分外显眼。
茂祖握紧红缨枪,双腿一夹赤马,感受着马背强健的扭动感,冲向白骑,缨枪拖地。
二十步,十步,五步。
茂祖躬腰蓄力,率先甩出一挥扫,大幅度地带动嗤嗤风声,被鼓声很快淹没。
顾白奇扯缰弯腰去避,但只收了马冲劲的四分,枪尖刮过白盔,溅出火花。顾白奇腰身转动带动银枪刺去,还顺着白马的六分冲劲。茂祖大惊,收肘想挡,已被顾白奇一枪穿过胸甲,身子被冲劲挑起,凭空脱离马背,可怜戎马半生,化作南柯一梦。
顾白奇高高举起吊着茂祖尸身的银枪,鼓声若山崩,四万顾家轻骑冲散十万重甲。顾少将带兵,凡以少敌多的战役,便不大摆用兵阵,以无破有。一万精骑化作股股小流,渗透进重甲阵,于阵中汇大流,第二波便是三万轻骑顺甲,里应外合。
顾白奇七窍中有五窍流血,茂祖先手那一挥,是顺着十分马劲的。
顾白奇收回枪,弯腰抽刀,割下茂祖头颅,用他盔上红缨作绳,系于腰间甲上小洞。夕阳的余晖洋洋洒洒映红疆场。顾白奇忽然记起刚
入伍那会儿,有一个老卒写的。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花白抽腰刀,肯作马背魂。
血颅甲上吊,换浑酒两樽。
疆上卒如潮,鼓若崩盔震。
杀起来谁还他娘管个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