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的日子清淡,盛青的书看的很杂,从人物传记到风土人情,从历史战记到地理农学。
对于盛青吃饭看书,盛家老爷倒是不曾有亏待。
盛青渐渐喜欢桃花酿,乐瑶也同盛青一样吃食。
“乐瑶,你可知何为桃花?”
乐瑶不答,盛青习以为常,“你可知何为相濡以沫?”
“你不答,你是不知还是不想知?我来告知你,你我二人如此,便是同生共死,肝胆相照,相濡以沫。”
盛青又喝一口桃花酿,乐瑶也同样喝一口。
“相濡以沫,也有人用来说夫妻,你可知何为夫妻?”盛青攥着乐瑶手,“你我这般就胜似夫妻。”
小院只有两人,吃食日用只送到门口。
院门关闭时,就是两个人的世界。
盛青将椅子挪到乐瑶身后,环住乐瑶的腰,下巴抵在乐瑶肩上,呼吸掠过乐瑶脖颈。
故意大口呼气,吹起乐瑶脖后碎发。
“你可愿做我妻?”
乐瑶推开抵在肩上的下巴,解开盛青环绕的手,起身将碗筷收拾,放在小院门口处,明日早晨便有人将这些收走。
关上自己的房门,乐瑶并未理会站在门外的盛青。
次日,盛青与往日一样,静坐院中看书,乐瑶穿针引线缝制两人鞋袜,盛青看到精彩处便要打断乐瑶,拉着乐瑶讲书中内容。
盛青给乐瑶讲王朝兴衰,讲家国变迁。
“乐瑶,你可知有个君主居然是在监狱中长大,与狱卒的女儿一同长大,后来他娶了狱卒的女儿为妻。”盛青指着书上的记载。
读书到伤情处,盛青趴在乐瑶腿上大哭,“乐瑶,你可知那个狱卒的女儿死了,他的妻被害死,他无能啊,他护不住啊。”
桃花酿喝了不少,盛青满是醉意,力气却大得很,抱住乐瑶,哭的狠厉。
“乐瑶,你别动啊,你让我抱一会,就一会,我再没有别的了,我只剩下你了,我怕我连你也护不住啊。”
五年之后,盛青已经比乐瑶高一头。
第一次踏出院子,是盛家老太太病重,孙子前去探望,若是有意外,则代替父亲丁忧。
临行前,盛青办了一个冲忙的婚事,说是可以给老夫人冲喜,娶了一个太师家的孙女。
叫做王蔷的女孩,套在不合身的红色嫁衣里面,眼睛无处安放,不敢看盛青,甚至也不敢看乐瑶。
新婚夜里,盛青与王蔷坐在床上,乐瑶坐在桌前。
而后,盛青也和乐瑶同样坐在桌前,王蔷靠在床边,直到天明,三人启程回盛家老宅。
盛青从马车的窗户看向外面,指着远处,“乐瑶,那处叫做眠山山脉,横亘千里,我们要走三天才能到眠水边。”
坐上船后,盛青指着两岸,“乐瑶,这处眠水涛急,我们此行逆流而上,要走五天才能上岸。”
上岸之后,盛青环顾,“乐瑶,这是潍城,路上再走三天就能到老家。”
乐瑶并没有回应,依旧静默的做着衣裳,北方冷,下船后,盛青刚好穿上乐瑶做的大氅。
王蔷捏着袖口,小声问道“夫君,听闻您不曾入学,却不想有大才。”
盛青张口,却说不出话,闷了半天,道“你只当自己是个聋子吧。”
王蔷眼中转出泪,捏着袖子点点头。
盛家老太太将盛青从头摸到脚,“长开了,高鼻梁,和我弟弟,也就是你外公一样。”
盛青点头,老太太眼睛不能视物,又说到“是的,我记得小时候见过外公,个子很高。”
“大夫说我若是好好养着,还剩半年,你外公过来吊丧的话,你就跟着走吧,贺家老太妃对今尚有恩,那帮人还不能把贺家怎么样。”
屋内老太太与盛青抱着哭,乐瑶站在屋门口,与长寿长青对视着,两人也不若从前相貌。
长青对王蔷客套话不多,简单问起盛家生活,王蔷一问三不知,再问王太师家中事,王蔷急的眼角带泪,依旧无从回答。
终究,长寿嘱托一句,“从前过往便不提也罢,你既然嫁到盛家做长子长媳,自然是二小姐抬举你身份,生的盛家长孙,才是该做的。”
两人打量乐瑶身着发饰,依然是姑娘样式,也摸了摸自己至今没有盘起来的头发。
盛家老宅就像风中飘摇的枯树,随时可能倾倒,埋没在淤泥之中,路人往往避之不及。
狂风之中也有瓦砾出来,落在沼泽之地,不曾溅起星点点水花。
秋菊重新回到老宅,怀中抱着一幼童,妇人装扮。
长青和长寿眼里露出几分艳羡,她们二人本是跟着王贵妃一起长大,年纪比王家二小姐还要大上几岁。
孩童在院中玩耍,盛青在陪着老太太读书信,乐瑶带着王蔷翻弄院子。
长青长寿站在廊上静看,仿如隔世。
秋菊女儿摔倒,却并不上前搀扶,孩童爬起,拍打完身上尘土继续玩耍。“女孩终究要自己坚强,总有一天要过自个儿的日子。”
“只有这一个吧?若是多几个,还能有父兄相照。”长青不死心。
“父兄?你看咱们家老太太,贺家嫡女,伯父承了侯爵,父亲翰林编纂,堂姐现在是贺太妃,胞弟才华不浅,算起来老太太当年也是贺家捧在手心里的人,如今呢,鞭长莫及。”秋菊抬眼看长青脸上表情。
“南边的事情变幻莫测,女孩子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才好。”秋菊抬手遮住天上的太阳。
“本来冬梅也该过来的,但是刚刚怀了老二,她相公拦着不让走,说是等月数足了跟着一起过来。”
长寿道“后路,不是正在留么。”
回到老宅后,盛青将别的丫鬟做的衣裳又原封不动送回,依旧喜欢穿乐瑶做的衣裳。
老太太摸着乐瑶的手,口中叹息,“虽然不全乎,比青儿大了几岁也好,能照顾人,再说了,在南边,终究是你们俩日日相对,情分自然深厚。”
冬梅来的时候,肚子不大,她家男人一手领着冬梅,另一手领着一小娃。
有了两个小娃娃,院子热闹起来。
秋菊和冬梅一同上手给乐瑶做了一身粉红的衣裳,乐瑶却没接。
冬梅摸着粉红衣裳,“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别人都道你是个痴傻的,我们却晓得你比常人看得通透。”
秋菊点头,“你与大少爷的情分无人能比,他们王家为了阻断大少爷的路,强行塞过来一个,正妻也只是有个体面罢了,你有的才是情分。”
乐瑶依旧不接。
院子里人越来越多,长青和长寿索性搬到院外居住,偶尔会过来给盛家老太太送些玩意过来。
长寿问乐瑶,“你为何不愿?王蔷是个苦命的人,在家中还不如我等,不敢也不会欺辱你半分。”
乐瑶并不理会,只是专心侍弄院子。
盛青带上两瓶桃花酿,面上带着少有的欢乐,“乐瑶,南边来了书信,王家门生贪污被查,不久便被压下去,我让贺家舅父查钱财去向,果然王家用钱养了私兵。”
从历史讲到人伦,盛青鼻子贴在乐瑶耳畔,轻轻吻在乐瑶脖子上“信我,终有一日,王家不再一手遮天。”
环在乐瑶腰间的手慢慢向上,轻轻揉捏着,带着呼吸的吻,从侧颈慢慢滑落在肩上。
盛青的手顺着乐瑶裂开的领口探入,从凹处向一侧探索,指尖轻按丰腴。就像是孩童,不忍心一口吃掉,一点一点抿着糕点。这就是他期待已久的领地,不疾不徐,一切都会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