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妇女锁好门,来到胡同口东边路南的一家小超市。店老板是个瘸老头,正坐在柜台里守着个炉子烤火,见有人来了,也不起身。
俩人似乎也是习惯了。只见孙玉梅冲老头喊到:“哎,三爷,给俺两家拿两把火纸。”所谓的火纸,也就是黄草纸,一沓卷成一个筒状,用一根黑线缠了打个扣系上。在这里专门用来给逝去的人当纸钱用的,大概是因为最后都要烧掉,所以这里的人也就讲它称作“火纸”
了。
“那么大声干啥?”孔秀英扯了把孙玉梅的袖子。
“老头有点聋了,你不知道?”孙玉梅回过头来小声地说道。
“谁说我聋了,你这老娘们净会说瞎话。给两把纸,谁有死了?”按理说,村里有人去世,一般不说死这个字的。可这瘸老头说话还挺不忌讳。
“哎,三爷,看你咋说话的,大过年的,哪有说死的。给,两把纸,多少钱?”孙玉梅掏出来一张五块的纸币递给瘸老头。
“一共两块钱。”瘸老头说着,又多拿了一把火纸,对她俩说道,“替我也捎过去一把,让记事的写上我名字就行。”
“吆,三爷,你这可没少往里头贴纸钱吧。”孙玉梅逗道。
“那可不,就当积阴德了,快去吧快去吧!”瘸老头挥挥手做势往外撵。
“你还没找我钱哩!”孙玉梅大声说到。
“赶紧赶紧走,就你咋呼很,一个庄上都能听见。”瘸老头从放钱的箱子里找出四个硬币递给孙玉梅。孙玉梅见状赶紧说,“我不钢墩儿,给我纸票,钢墩儿太沉,还容易丟。”
“你事儿真多,嗓门也大,怪不得人家喊你二咋呼,大啰嗦!”瘸老头不耐烦的把硬币丢进钱盒子,又从里边挑出来四张一块的纸币丢到柜台上。
“你说啥呀,三爷,你刚刚说我啥?”孙玉梅听到叫她绰号有点不愿意了。
“赶紧走吧你,说你事儿多事还真不少,谁娶你谁受折磨,真是苦了我们家二小子了。”原来瘸老头说的这二小子,是孙玉梅家男人,是这瘸老头的本家堂孙子,跟瘸老头是近家门子。
“行了行了,玉梅,别跟他一般见识,咱赶紧去。跟他生气不值当的。”旁边的孔秀英看俩人要吵,忙拉住了。
“看你不是爷爷辈,不是近家门子,我非得跟你吵一架。哪有这样说人的,好歹论辈分我也是你孙媳妇的。难怪你现在混成这样子。你看人家冬生家的超市又干净又宽敞,还能自己去挑东西。你看你这,还跟十几年前一模一样,都过时了!要不是离得近,我才懒得来你这买东西哩!”孙玉梅有点不依不饶的样子。
超市门口就是大街,街上本来就站着不少闲人,听到屋里有人吵架,都围到门口看热闹,遮住了透向屋内的光线。
孙玉梅感觉到屋里有点暗了,扭头往外看了看,看到有人在看热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拉着孔秀英就往外跑。孔秀英喊了声,“火纸!”伸手从柜台上抓过两把纸就跟着往外走了出去。瘸老头拿出来的那把纸就丢在了柜台上。不过再让孔秀英拿这第三把纸,估计也拿不住了,另一只手被孙玉梅扯着呢。
出了门,屋外的人怕撞着赶紧闪了条空隙,让她俩人跑了出去。
“气死我了,这老头,喊他个三爷都是多的。”紧跑了几步,孙玉梅放慢脚步,忿忿的说到。
“唉,别跟他一般见识,老了嘛,嘴上也没啥把门的。”孔秀英劝到。
“人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看这老头有毛没毛办事都不牢!”孙玉梅气呼呼的回头瞥了一眼瘸老头的小超市说到。
“说的好像你有毛似的,快四十的人了还这么大脾气!”孔秀英到。
“整的你没毛似的!”孙玉梅没好气的说到。
“哈哈哈哈!”孔秀英听到后突然大笑起来。
孙玉梅愣了一愣,似乎反应过来,也大笑到,“哈哈哈,嫂子,你咋这么坏呢!没看出来啊!”
一席话,孙玉梅也不生气了,像个没事人一样,哼着歌儿同着孔秀英往宝胜家方向走去。
宝胜家在东街临街的一个院子里。院门口大门旁已经栽上了报丧幡,门框两边也贴上了白纸黑字的丧联,两扇大门敞开着,两个门中央靠上分别一个哀,一个痛。所谓的报丧幡是一根一人多高鸡蛋粗细的木棍,上面用麻绳系了一沓白纸。白纸的页数与逝者年龄相同。
靠近院门口的街边,摆了一张八仙桌,几个凳子,响器班子,也就是外面常说的唢呐班子已经在坐在桌子旁开始吹了。
这里的白事,响器班子一般由这样几个角色成员组成。唢呐手两个,笙手两个,锣一个,镲一个,鼓一个,唱角一到两个。因为是第一天,按这里的习俗,第一天白天只报丧不唱戏。只要唢呐,锣就可以了。所以这会儿的响器班子只有四个人。两个唢呐,一个锣,一个镲。第一天晚上会开唱,开唱的时候就要有唱角,鼓。至于笙,一般都会在第二天,第三天大奠的时候才会有。
俩人进了院子,院子里已经搭好了灵棚,灵棚下地面上铺了一层草栅子。草栅子是用稻草编成的,软软的,还保暖。靠灵棚两边的地方,分别匍匐着几个男子,都是本家或者近家门子的男子。这些人都是陪灵的。一般都是亡者的侄子辈和孙子辈。而亡者的儿子辈,亲生儿子或者姑娘都不在灵棚下,而是跪坐在屋里逝者的灵床前。
此时的亡者,脚朝里,头朝外正对着门口,躺在一张小床上,身上盖着一层白布,蒙了头。头前方放一张小方桌,桌子上摆着香篓,香篓里插着一根燃着的香。按这里的习俗,香是不能灭的,一直到出丧之后。所以,晚上需要人守灵的。这守灵的事,发生的事要说的可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