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把找来的几本书拿出来给谢玉看。
谢玉看着这几本书,总觉得自己遗忘了重要信息,随手指了一本四洲图志,让小红念。
细听小红念了会,谢玉直接将书从小红手中拿过来,闲闲的翻了几页,发现这块大陆和地球的几块大陆相比都完全不同:“小红,有地图吗”
“有,少爷等我一下”
谢玉见小红转身出去,灵光一现,终于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什么,怎么把书房给忘了,他自己以前也总会把重要文件放在书房,古人应该也会有一些重要信息保存在书房。
此时已经入夜,小红提着灯笼推开书房的门,一阵翻找,拿出四洲地图,房间的灯突然亮起,把小红吓了一跳,却见谢玉站在书房门口,脸上是最近少见的笑容,小绿跟在身后笑:“少爷这个促狭鬼,非要来吓吓你”
小红抚着胸口,惊魂未定的嗔怪:“少爷”。
谢玉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头,状似漫不经心的打量书房,走到书桌前,把地图铺开问:“小绿还记得哪里是我朝疆域吗”
小绿找来白玉镇石压着地图:“当然记得,少爷以前教过我们”指着地图西面标注着畂朝的国家:“畂朝这两个字我也认识”
整块大陆像个不规则的豌豆,南高北低,西面的大块疆土是畂朝疆域,也是谢玉现在身处的国家,畂朝以东是广袤的草原,被北莽占据,北莽以南的高原地区是南巫国土,最东面是周朝
谢玉心道,原来这个国家叫畂朝,并不是华夏历史上出现过的朝代,是个架空王朝,这么一来,自己对历史走向的先知先觉就没有用了。
谢玉绕着书架看了看,字体与繁体字类似,自己大略可以看懂,名家典籍却不是自己熟知的那些,随手抽出一本《圣论》翻了翻,发现与儒学某些观点类似,都主张仁政爱民。谢玉又抽出一本《四洲史略》翻了翻,发现是类《春秋》的编年体史书,如法炮制,谢玉又挑了几本一并给小绿拿着,打算回去细读。
小红惊呼一声,谢玉见她卷地图时不小心碰掉了几本书,弯腰帮她捡书,小红慌忙说: “少爷,奴婢自己来吧”谢玉却没说话,他捡的那本《南风》掉出了一张纸,上面两个触目惊心的字,夺去了他全部心神——绝笔
岁星在寅于孟春,庚寅余降。
父度余命,赐余嘉名。
名玉,字润则
期余内美,重以修能
……
哀众芳之芜秽,非余心之所求
死清白于直道,随前圣之馨德。
不孝子谢润则
绝笔
小红见谢玉神色不对,忙上前搀扶,她认字不多,却恰好认识‘绝笔’二字,她又看谢玉,竟发现他鼻子在流血,她仔细一瞧,谢玉竟然七窍都在流血,小红再也无法冷静,她再无知也明白七窍流血意味着什么,她颤抖着声音叫:“小绿!”
却已是晚了,谢玉猛地吐一口血,倒在小红怀里,不省人事。
谢府之内众人束手无策,谢府之外有人却连夜奔波,定要救回谢玉性命。
谢府宛若半个城池,谢玉住的和园也比他见过的地盘更大,他常去的院子之外,都被重兵严防死守,院子被团团包围起来,一重一重的大门都被刀戟镇守,每一处角落都看管严密。
随着小红的高呼,这肃杀的气氛被打破,谢府像是一瞬间通了电,四处都灯火通明,继母王氏带着数位大夫进了和园,身后锦衣华服的谢氏族裔则被拦下,目中无人的丫鬟小厮不停的叫骂,也不能让甲卫放自家小姐进去。无数的珍稀药材流水般的入了和院,一屋子的大夫眉头紧锁束手无策。
谢玉自己却陷在原身的记忆里不得脱身,说是记忆,不如说执念更合适。前因后果都没有,只有让人撕心裂肺的片段——
衣衫褴褛的小厮一把拉开自己的衣襟,身上遍布伤痕,有的竟已经流脓,他指责着谢玉“您天生就是贵族,生来锦衣玉食,却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寻死觅活,连累我们至此。木头已经被打死,恐怕下一个就是我,我向佛祖日夜祈祷,让你顺利去死,下辈子生成我们这样的贱命,尝尝木头与我受过的苦”
一位身姿窈窕,执伞前行的女子,慢慢的自长廊走来,晚间的湖面蒸腾起水雾,长廊上挂着一溜纱灯,昏黄朦胧的灯光照不足三尺,映着女子的身形若隐若现。谢玉拼尽全力想要看清女子的面容,下一刻女子却七窍流血的躺在自己脚下,面目狰狞的男仆钳制着他,掰着他的头去看还在被不停鞭打的女人。
温柔美丽的母亲抱着小谢玉笑,转身却将他推入谢府,自己踏入萧瑟的秋风,再见已是坟前。父亲击打着剑鞘唱到:“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貌不惊人的农夫递给他一瓶毒药,谢玉接过,喝了下去……
梦纷纷破碎,谢玉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流失,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见他睁眼,瞳孔却在涣散,大夫们骇得面无人色。
这是回光返照。
天光渐亮,和园层层的大门次第打开,两匹快马跃入了谢玉所在的院子。风尘仆仆却不掩风姿的男人拉着一个老头冲了进去,老头被桌脚绊的一个踉跄,却顾不得说话,掏出药瓶给谢玉灌了进去,见谢玉仿佛已入鬼门关的模样,他连忙将谢玉扶了起来:“搭把手,要尽快将药力化开”
谢殊扶起谢玉,老头周身气机渐渐扭曲,一掌拍入谢玉胸口,两人周围肉眼可见的蒸腾起烟雾。
等将谢玉放下,谢殊忙问道:“玉儿如何了”
老头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道“再晚一步人就已经没了,现在嘛,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老天留不留人了”
谢殊沉默着哀求的看着老人,双眼血红,渐溢出泪水,似在期待他给出其他答案。老者依然只是摇摇头:“没有其他办法”。
谢殊闭了闭眼,挥手让人都出去,对着老头行了个大礼:“请前辈陪我看顾玉儿”。
和园之外却热闹的很,谢玉继母王氏领着女儿,卫姨娘领着一儿两女,陈姨娘领着儿子都围在和园门外。甲卫将手中长戟交叉,碰撞的响声吓得众人神色惊惧的后退。
王氏自恃身份,遣侍女上前询问:“夫人问是否是大爷回来了”甲卫面无表情,并不回话。侍女受到冷落,脸色并不好看,高声又问:“夫人想知道,是否是大爷回来了”甲卫动都不动。
卫姨娘见状嗤笑一声,王氏瞬间色变。
卫姨娘掩唇笑道:“这些人并非谢家的仆从,怎会惧你身份”说完示意身后丫鬟上前询问。
王氏脸色涨成猪肝色,陈姨娘低着头并不做声。
卫姨娘的丫鬟并不纠缠甲卫,只是站在门口高声道:“和园是否有奴出来一见,众位夫人、小姐与少爷都在这里等大爷一个信儿”。
娟娘很快出来,给王氏行了大礼,给两位姨娘行了半礼,又给二位少爷三位小姐各行一礼:“大爷确实已经回来,这会正守着大少爷”
王氏见娟娘如此行事,怒气消了大半,笑着问:“玉儿情况如何了?”
娟娘先是对王氏大礼参拜:“还要谢过夫人深夜奔波,找来这些大夫救了少爷性命”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娟娘面色不改:“大爷请来了高人,少爷虽然还在昏迷,但情况已经稳定了”
言外之意似乎是好转了,细细琢磨却还是没说好坏,卫姨娘神色不定,年纪稍大的大小姐谢茹、二少爷谢英也是神色犹疑,抱着三少爷的陈姨娘依然低着头,看不出神色,反倒是只育有三小姐谢蕴的王氏还有喜色,王氏膝下无子,相比较让卫姨娘一家上位,她更偏向谢玉执掌大权。
娟娘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笑着道:“大少爷毕竟还没醒来,大爷想要守着大少爷,暂不能与夫人少爷小姐们相见,大爷已经知道夫人少爷小姐们的心意,还请夫人少爷小姐们先行离去”众人见娟娘这么说,只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