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街道多繁华,四周商贩叫卖,不时传来讨价还价之声,偶尔响起阵马蹄声。三月前,夏老太太也就是楚倾辞祖母携她去清凉寺礼佛,寺庙居于山中,离都城稍远。她拘于山寺三个月,昨日才归家,本打算今日对完账之后,下午好好逛逛,添置些物件,现下毫无逛街的兴趣,只觉四周嘈杂。
‘他叫陆湛’‘当街拔掉人舌头’‘耳目通天,致人死地’耳边响起惊蛰于酒楼对她讲的关于陆湛的事,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夜夜梦魇之时。
此陆大人应非彼陆湛,莫要自己吓唬自己,楚倾辞心下宽慰着自己。转而又想即使是同一个人,又能如何,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他早就忘了,再说当年他家下人可是亲眼看到她于卧房自焚,只要咬死不承认他还能奈何。
马车哒哒的在街上前进着,惊蛰掀开帘子往外瞧去,街上车水马龙,眼见前面是女郎常去的胭脂铺子,想着她家女郎在山上住了三个月,胭脂口脂肯定缺了,回头却见女郎脸色惨白,眼中无神,忙拿起扇子给她家女郎扇风“女郎,你脸色好差,莫不是中暑了?”
听到惊蛰唤自己,楚倾辞方才回神“无事,大概是这两日太过奔波,回府歇息歇息便应无事了。”
“我已让车夫加快了车程,现下离府还有两个路口,女郎再坚持一段时间。”惊蛰关心道。
楚倾辞刚想开口宽慰惊蛰她身体无大事,马车突然停下来,停的太急,她差些飞出车外。
身子直接撞向了马车壁,疼的她直皱眉头,加上刚刚用完膳食,肚子里翻江倒海,随时都有吐出来的可能。
“女郎,你没事吧?可有哪里伤到?”惊蛰着急忙慌爬起来,扶起她家女郎。向外对着马夫大声呵到:“究竟怎么回事?”
“不晓得,前方的马车都突然停了下来,逼得奴也只能停下。”车夫小心翼翼说道,车中女郎若摔出个好歹,他饭碗就保不住了。
话音还未落,前方有人喊道“皇城司办案,无关之人避让。”声音洪亮气势十足,隐隐有些嚣张意味。
马儿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赤手空拳、近身肉搏声,还有男子痛苦的嘶吼。
“跑啊!你小子倒是继续跑啊!害老子追了两条街。”男子说完不解气,照着所擒之人补了两脚。
“行了,人捉到了,赶紧回去复命。”另一男子仿佛不想在这多待。
“得嘞!看老子回去怎么审你,就不信撬不开你小子的嘴。”
车内的楚倾辞不顾身上疼痛,略微掀起车帘向前瞧去。
最前面几人身形高大,一律云缎黑衣,衣带束腰,脚蹬黑靴,手持不同武器。
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皇城司之人办案。与京兆尹官员不同,他们身上煞气更重,似在刀剑上舔血之徒。
一行人匆匆来,匆匆走。只剩面面相觑的行人,好似还未从刚刚的气氛中出来。
马蹄声响起,马车继续向前行驶,因着刚刚女郎摔了,车夫没敢驾马太快。
这是楚倾辞距离皇城司最近的一次,前十几年皇城司只存在于她的想象。在街头巷尾百姓口耳相传中听到过皇城司的事迹,亦或是父亲曾提到过不可与皇城司之人多有接触。
只因皇城司太过神秘,隶属皇帝,独立于百官之外。他们很少出现在百姓眼中。
——
今日出府太过波折,回到府中洗漱一番,唤来大夫问诊,到也无大事,只是左胳膊伤的有些重,大概是今日在马车中摔的。大夫嘱托,此胳膊近期内不可用力或拿重物。惊蛰留小满在房间为楚倾辞敷药,自己跟着大夫跑到小厨房煎药了。
烛光下,一女子侧靠于软榻,绛色印花纱半掩,裸露出莲藕般洁白的玉臂,乌黑的秀发散在颈后,容貌俏丽却不艳俗,如春日河畔初融的冰雪,沁人心脾,看一眼就让人沉溺其中,周身气质如空谷幽兰,不争不抢。若忽略女子皱起的眉头,就是画师描绘的烛下美人图。
“惊蛰也是,陪在女郎身边,还弄了一身伤。”小满看着女郎的胳膊心疼到,这白玉般胳膊上大片的青紫看的着实吓人。
“不怪惊蛰,实在因今日事出有因。”楚倾辞解释到。
“这片青紫定要半月才能消下去,在京城还能有什么事?莫不是女郎撸起袖子去和别人干架”小满轻柔的推着药膏,确保青紫处都能吸收。
尽管小满已经很轻柔了,楚倾辞还是疼的咬牙,额头尽是汗珠。
“你这丫头,还埋怨起我来了,不许找惊蛰的麻烦,她已经很自责了。”楚倾辞嘱咐到。
“知道了,你就偏心她吧!”
不是她偏心惊蛰,实在是这丫头心眼直,虽有一身武功,性情却纯真的很。
“我受伤的事不许告诉三女郎,再有她何时从军营回来。”她家三妹不爱红妆偏爱男娃喜欢的事物。
父母再世时,见她喜爱舞刀弄枪,专门为她请了师傅家中教导。她家父母开明,不像都城其他父母不喜女郎从武。父亲是草莽出身,护国将军的名头是他一枪一棒打来的,母亲虽出身书香世家,却也如父亲一般喜爱刀枪,年轻时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就连大姐未出嫁前,也跟着父亲多出入军中。全家就她一个不会武的异类,从小她就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当年的产婆掉包了。
父母战死沙场后,大姐已然出嫁,在婆家鞭长莫及,这庞大的护国将军府落在了她肩上。三妹刚过及笄,正值叛逆,越拘束她越闹腾,怕她闯祸,遂将她送入军中,满足她的愿望,托父亲昔日部将照看。
“三女郎从军中送来信,说是过两天就回。”小满回答道。
饮完苦药,见她早已没有胃口吃晚膳,小满叫人将晚膳温在厨房,以备晚些时候会饿。
寻了借口,谴走下人,独自一人来到池塘边。
大暑时节,池中荷花开的正好,粉色的颜色,长长的花瓣,黄黄的花蕊,多讨人喜欢呢!淡香随风吹来,沁人心脾,仿佛香气都是粉色的。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啊!
记得在江南时,那里的莲花比这要高,要大许多。下雨时取一荷叶,她都可以当伞用。陆湛时常那她比作那荷花,说她某些时刻,腰似荷花径般柔软有韧劲,脸像荷花一样红,周身的气味如花香一样勾人。
这两日她想起他的次数频繁,或好的或坏的。今日竟匪夷所思到,将他和皇城司主使陆大人联系到一起,着实讽刺。他一商户,只做些小生意,且家在江南,与陆大人同名,当属巧合。
今日多有奔波,事情都堆在了一起,真是累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