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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往事与海洋蓝洞

二十三年前……

新闻播报 :白城市海域发现新的海洋蓝洞。海洋蓝洞是罕见的自然地理现象,海底形成巨大的深洞,海面上看蓝洞与周边水域颜色不同,呈深蓝色的,内部严重缺氧,被誉为“地球给人类保留宇宙秘密的最后遗产”。此前,全球发现的海洋蓝洞一共有四处,这是我国发现的首个海洋蓝洞。近日我国海洋科考人员将对此处进行全面探查……

“爸!这是重大发现!难得我有这样的机会去一探究竟,这是所有科考人员的梦想!你怎么能反对我去呢?”

“晨晨啊!你听爸爸的话,不要去!那根本不是什么‘地球给人类保留宇宙秘密的最后遗产!’那里面是……”

“是什么啊?国外发现的那些都极具科学研究价值,甚至发现了很多远古化石的残骸”。

“不能去!不能去!你跟小全都在科考队,万一你们都出了什么意外孩子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哎呦!爸!以现在的科学技术虽说不能百分之百打保票但是探索一个海洋蓝洞出意外的几率是微乎其微的,你就放心吧!”

“不行!”不等女儿再反驳父亲摔门而出并将她反锁在屋内。

“哎!爸!你怎么突然不讲道理啊!”

盛天的老四合院已经寥寥无几,像这种带葡萄架的更是仅存的唯一一座了。

“勇哥,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我女儿!我女儿啊!艾丽呢?”

“在里面。”

“艾丽!那批皮囊是是不是在新发现的那个海洋蓝洞下面啊?我女儿、女婿他们科考队要去探查那里,你快!你快帮忙联系一下,能不能换个地方啊。”

“哎呦,勇哥,你也是老梦醒者了,天堂理事会那帮人的效率你还不清楚么,有潘在肯定没问题,通知过了会等他们探查结束之后再运过来的。”

“那太好了!”

“你呀,就是太担心女儿了,另外几个蓝洞勘测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急。”

“另外几个也没赶到一起嘛,再说就这一个闺女嘛。你也知道天堂的规矩,那是严禁梦醒者制造梦醒者的,我什么也不能跟家里人说,遇到这种事也是干着急。”

“放心吧,没事,等这批皮囊送上来我们还有的忙呢。”

“是啊。”

“那边有刚摘的葡萄给晨晨带回去吃。”

“呦!晨晨还被我锁在屋里呢……”

“天啊,你呀你!”

咔嗒!父亲打开门。

“老爸!张开嘴!”

“啥意思?”

“张开!”

“啊!”

“没喝酒啊!”女儿凑近闻了闻。

“哎呦……不是都戒了嘛!”

“那你刚才抽什么风嘛!”

“刚才……刚才……”

“知道您担心我,但是真的没什么危险!放心啦!老勇同志!”

“好啦!好啦!飞机还赶得上吧?”

“您再不回来开门就赶不上啦!”

“到了报个平安!”

“知道啦!”

“工作完跟小全早些回来,我和你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期待!”女儿一只手举着OK另一只手提着不算大的行李箱奔下楼去。

“呵呵,这闺女……一个姑娘家总这么风尘仆仆的。”

此刻便成了父女俩的诀别……

“父亲都是这样吧,关心你嘛,从小我也想有这样的关爱,可是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你还是很幸福的。”

“嫁给你也很幸福,所以现在你也有父亲、有母亲、还有我这么貌美如花的老婆,我们有个可爱的孩子,你也很幸福嘛!”

“是,老婆大人!孩子怎么样?”

“挺好的,我妈怕我出门时孩子闹把她带到我们家去了,我从我妈那里出发的。”

“女儿才两岁我们又常常不在身边,无论是孩子还是爸妈我们都有愧啊……”

蓝洞口径130米。

“深海探机潜龙号准备入水。”

“潜龙号已入水,准备下潜。”

“祝你们好运。”

“潜龙号下潜至50米。”

“潜龙号下潜至61米,已超过戈玛蓝洞深度。”

“潜龙号下潜至124米,已超过隆布蓝洞深度。”

“潜龙号下潜至131米,已超过菲比兹蓝洞深度。”

“潜龙号下潜至203米,已超过迪斯蓝洞深度,我国蓝洞超过世界上已经发现的最深蓝洞。”

“潜龙号下潜至250米,侦测到海底,开始减速下潜。”

“触底!最终探明蓝洞深度为300.89米,洞底直径约36米。”

“我们应该接个吻庆祝一下。”

“喂!喂!指挥中心能看见!”晨晨害羞的说道。

“没事,我们闭上眼睛!所有人闭上眼睛给他们15秒钟!哦!哦!”喇叭里传来众人起哄的声音。

黑暗、深海、拥吻,这样的场景大概只有当事人才能体味那一刻的浪漫。

15秒后……

“潜龙号,这里是指挥中心,深海深吻感觉如何?”

“冰冷中的一丝暖。”丈夫说道。

“哦!哦!”又是一阵起哄。

“咳……探测器数据显示同其它蓝洞一样这里严重缺氧,没有生命迹象。”晨晨仍有些不好意思的报告。

“等!……”

通!一声巨响之后指挥中心的扬声器中只剩滋啦的电流声。片刻……一片寂静。

“潜龙号请回话!潜龙号请回话……”

新闻播报:昨日我国深海探测器潜龙号在探索海洋蓝洞时发生意外……

“我女儿呢!我女儿呢?搜救队只找到小全的尸体,潜龙号和我女儿呢?”

“对不起大勇……操控室的人接到潘的命令后只关闭了闸门没有填充运送管廊……水压使闸门破损潜龙号被吸进了进去……大概是撞击使船体破裂将小全甩出潜龙号,晨晨……”

“晨晨怎么了?”

“潜龙号撞到梦海城爆炸了……”

“尸骨无存啊……”这语气痛苦的好像无限膨胀的黑洞,要将一切吞噬……

“那个误操作的人鱼就在管廊尽头的操控室中,也被炸死了……”

“尸骨无存啊……”

天堂理事会行事果断,契约海城紧急调转至2号闸口填充管廊。虽然洞底闸门破损但填充物与海底质地无二,另一侧封好人类根本查不出异样,最终搜救队除了一具尸体一无所获……理事会愿对大勇夫妇尽可能做出补偿,无论是经济上还是生活上。

夫妇二人希望搬离盛天,因为有太多女儿的回忆,所以理事会在东岭镇送给他们一套小别墅和一笔可观的资金,同时也派梦境管理局密切关注他们,以防做出什么极端行为。可谁也没想到大勇十分理性,只是辞去了理事会的工作,迅速、低价的卖掉了别墅拿着钱带着妻子和外孙女儿去到一个滨海城市平淡度日。

大勇的妻子赵桂芬自从女儿死后身体每况愈下,时常以泪洗面……大勇却未表现出过度的悲伤仿佛很快就从丧女之痛中恢复,开豪车住别墅样样不少……反正很有钱。有人说他是为了让妻子过得舒服些减轻痛苦,也有人说金钱已将他的情感洗得一干二净。他常常在傍晚开着抢眼的豪车行驶于环岛路上,沿海而行天空一层淡灰薄云将落至半空的太阳融成一团金色、金色的海岸线与滨海公路连接着一道金色的桥,桥随海波轻荡将宜人的海风柔和的推向陆地。大勇敞开车篷,这是当年的新款跑车,表面锃亮肆无忌惮的弹射洒下的金光显得纸醉金迷,羡煞旁人同时也有人咬牙切齿。有些不满是“吃不到葡萄的”,而妻子的不满是既真实又锋利的,然而这些大勇都不以为然。

这天中午大勇还到金色梧桐的家中悠悠然了一阵,这里并不像一座另外一个世界的城市,房屋几乎都是现实中北欧中世纪的古老建筑风格,尖顶白墙看上去整洁美观。大勇身为理事会工作人员在这儿也有一套不错的的住房,开窗不远处便是海,天堂中最大的港口,沙滩上静静的坐着一尊人鱼雕像。女儿死后大勇并不常来天堂,他在这儿没了工作、没有收入,虽然有那么一点积蓄但也做不了什么。他在梦渊中的白天就是天堂里的黑夜,这个时间多数人都休息了,街道上人烟稀少只有巨大的梧桐树仍旧尽忠职守的在继续照明。大勇手拄着下巴支在窗台上眼睛在夜城中闲游乱逛,直到视线中最后几扇亮光的窗也相继熄灭才站起身,懒洋洋的打了个响指回到现实。

现实、傍晚、环岛路。巨大的榕树分隔开来往车道,大勇慢悠的踩着油门时而看看后视镜。今天,一年多以来不停变换监视他的那几辆车并未出现。

天堂理事会会议:

“大勇就像大家说的一样‘过着用女儿换来的幸福生活’、‘被金钱蒙蔽感情的美丽余生’。他妻子现在身体很不好,因为不满他的状态常常跟他吵。”

“他每天过得又奢华又单调,监视这么久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没做过。”

“潘,你跟他接触过么?”

“接触过,没读到什么有危险的信息,但不表示没有,他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避免被我读取。”

“我们监视多久了?”

“1年零17天。”

“我觉得没问题,可以撤销对他的监视。”

“我有反对意见。”潘说。

“为什么?”

“太干净。”

“你多虑了吧,金钱确实能让人类忘记很多比金钱更有价值的事情。”

“老规矩投票表决吧。”

“同意撤销对大勇监视的请举手……”

“反对撤销对大勇监视的请举手……”

“投票完毕,理事会6人5票同意1票反对。因此即日起撤销对其监视,散会。”

“我保留意见。”潘说道。

“可以。”

潘算是了解大勇,俩人相识已久,在他的印象中大勇是个老好人的形象,很乐于帮助别人尤其是那些刚到天堂的。然而就是这么个热心肠却始终让潘放心不下,说是第六感也好说是日久的积累观察也好,总之他就是觉得大勇反常的冷静与之前截然不同奢侈生活是有问题的。金钱有时候未必能够使人忘记那些更有价值的东西,尤其是人过于执着的时候。因此潘仍旧暗地里密切关注着这个已经渐渐与其疏远的朋友。

时间总是不停歇的流逝,又过了半年大勇的冷静最终还是战胜的潘的疑虑,他几乎日复一日的过着同样的生活,奢华的既单调又乏味。还有一点让潘逐渐放下戒心的原因是大勇开始对妻子冷若冰霜,面对身体虚弱的妻子他照顾的越来越少,爱人的呵斥也经常怒颜以对,所以渐渐的潘开始认为金钱真的改变了这个人,这样的人是不必放在心上的,也就不再关注他。但毕竟是活的够久,潘还是留了个后手。

空旷的房子总是回荡着声声叹息,现在的新家比原来的大很多倍。大勇常常不在家,大多时间家中只有桂芬和未满两岁仍对大人世界知之甚少的外孙女,她也无力顾虑丈夫在外面做些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只是竭力照顾女儿留下的小家伙,虽然她总是哭闹。

这天和往常一样,小家伙洪亮的哭声又响彻整栋别墅,桂芬艰难的挪下床想去看看孩子。双脚刚一沾地便感觉头很沉,每向前蹭一步都要使出浑身解数,还没走出房间已经满头大汗。她停下来喘口气手扶着墙壁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视线也却来越模糊……咣当!倒在地板上。

“你终于倒下啦”,大勇在在妻子病床前轻声低语,“老婆子啊,你是那么的聪明一定会发现的对么?等你醒过来啊咱们有很多事要做呢……没事、不急……咱们现在有钱,这单人病房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慢慢来。”

“哇!哇!”

“哦呦,都快两岁了还是这么爱哭,你是不是也在为爸爸妈妈鸣不平啊?还是说你要叫醒姥姥呀?”大勇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悠荡,很快便不哭了。“老婆子啊,你知道他们给那个蓝洞起了个什么名字么?叫吞龙窟!呵呵呵呵呵呵……咱们女儿是龙!呵呵呵呵呵……”有那么一瞬间大勇煞气乍泄怀里的孩子随之大哭,“呦!呦!不哭噢!”片刻小家伙再次平静。“记住,以后啊,你也得出一份力,为了你父母。不要相信别人,那些搜救队、科考队什么的……我去求过他们!我甚至想告诉他们……但我看到他们的眼神,只有那么一丁点无关痛痒的怜悯,其余的都是恐惧。面对未知他们毫无勇气,面对身边同事、朋友的死亡与失踪他们表现得只是不想再趟这趟浑水,他们的科学解释不了就掩盖事实,一块残骸都没找到居然只字不提……‘爆炸了!’哼哼!倒是跟天堂那帮家伙一样的搪塞!告诉他们也没几个敢醒过来,就算醒了也只会迷失在黄泉坡道上……都是懦夫!所以咱们得靠自己。不急……不急……慢慢来……”大勇就这么默默低语持续了将近五天,护士和大夫都对他们照顾有加,可大勇的意识已经随女儿的遇难逐渐……可能说有些疯魔贴切一点,他这并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只是一种恐怖的执着,所以他看待任何人都是带有偏执的,他不接受人们的好,只透过女儿的不幸去看世界。

“嗯……”妻子微弱的发出一点声音。

“老婆子,醒了?”

“老勇……梦……”

“嘘!”大勇将手掩在妻子嘴上,微笑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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