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交流起来可就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在一旁看呆了的厂主赶紧上前打住引开话题。
“这个,任公子,您能把制糖的方子卖给我们吗?”厂主说话间不由得带上了恭敬的语气,之前是因为背后的关系而对任青凝恭敬,现在是真心恭敬。
在古代手段技术和配方之类的东西都是非常珍贵不外传的吃饭家伙儿,虽然任青凝昨天显露了一手,但架不住任青凝是个身份背景的人,而且昨天制糖洒的一些料的配方也不清楚,最重要的是加的那料才是关键,光看一遍怎么学得会提高糖的品质。
任青凝露出礼貌的微笑,“厂主啊,实不相瞒,这方子是我家亲戚的,我家世代行商,这方子原本是拿着打算去开个糖厂的……”
厂主一听就明白了,要钱的意思。
这个很好说。
任青凝和厂主立马达成了共识。
二人到了僻静的书房,和账房先生一起商量了数个小时,差不多把事情敲定。
任青凝把方子给他们厂用,算是以技术入股,她和厂主的地位相当于平起平坐。当然,只是这么个方子不足以打动厂主冒这种被发现和“罪人”勾结的风险。
主要是任青凝又提出了数种不同的制糖方式,不止是蔗糖,还有一种甜菜制糖法,还有随口提得很多方式,什么可以燃烧的沼气,什么无烟的炭,在任青凝的描述中极具诱惑力。
厂主几乎没法拒绝,还生怕自己答应得慢了,这一尊活菩萨就要飞走了。
任青凝把方子交了出去,全厂开始换一种技术制糖,第一批制出来的糖白皙晶莹,像一颗颗细碎的宝石,惊艳了众人。
绕是富贵人家的厂主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白糖,简直是以前的王公贵族才能享受得起的白糖。
现在圣龙教建立的国家叫做“圣龙天国”,大致沿袭前朝的机制,当地有名义上新派的父母官,只是实际掌权者是圣龙教教徒教徒。
这一批白糖送到当地官员和大护法手里后,得到了极大的赞赏,一天不到就被上层阶级分了个精光,上面又拨了不少款下来要他们继续制更多的糖。
厂主看着新进的帐,笑得见牙不见眼,果然换新法子制糖的决定是对的,多亏了任公子这位能人,还有这位神算一般的账房先生。
这位账房先生名叫宋阙,据说是以前给贵族当过管家,随着誉朝破亡,他流亡到了此地,被厂主收留当了账房先生。
只要一闲下来,任青凝就会被这位勤学好问的账房先生缠住。
宋阙发现这位任公子实在是厉害,知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几乎无所不知,和他聊什么都能聊得头头是道,很有趣味和逻辑。
要不是身份不允许,宋阙简直想和任青凝拜把子,当个义结金兰的好兄弟。
宋阙不是罪人,是以普通平民的身份在糖厂干活的。在圣龙教的管辖范围内,平民百姓就是他们信徒,如果不信他们,那么就会被判为罪人。
相处下来,任青凝觉得宋阙完全不信这劳什子帝微星君。
实际上厂主也不信,像他们这些有点家底或者说是知识的人都不怎么信这个圣龙教。
不少平民百姓也不信,只是他们都迫于生计只得领个“信徒”的身份,遇到困难,百姓们嘴里念得名字那还是佛祖菩萨,不然就是老君之类的。
反正忽然冒出来,强迫别人信的圣龙教到底有多少忠诚的信徒,实在很难说。
任青凝倒是第一次在古代遇上宋阙这种接受能力和学习能力都颇为强悍的人,遇事很能举一反三。
任青凝看着眼前这个神情激动的男子,若有所思。
“任兄,今日又是麻烦您了。”宋阙刚接纳一个知识点,心里非常满足惬意。
“不麻烦,只不过我并不是一个无私的教师,”任青凝道,“世界上最有价值,最昂贵的东西便是知识。”
宋阙的表情严肃了几分,“您需要我付出什么?哪怕今后为您做牛做马……”
“停停停,”任青凝道,“废话不多说,兄弟,我看你和周围人很不一样,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做牛做马这种事很多人都能做,你可以做更多别的,别人做不到的事。”
“您尽管吩咐!”若不是通过相处,知道了任青凝是个随性自然的人,宋阙简直恨不得直接跪下拜师,求任青凝收他为徒。
“很简单,跟我一起干一番事业……”任青凝拿出纸笔,开始给自己招募来的员工画饼。
宋阙眼睁睁看着任青凝条理分明地罗列种种,农业,兵工,还有商业,这三大类拆开讲解,立出一个个目标和各种知识点。
宋阙已经看呆了,任兄说得大事业,到底是干什么的?这看起来是要造反当皇帝的样子,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差不多就这样。”任青凝喝了口甘泉,“你应该听懂了吧?”
宋阙可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智商高到离谱的人,其实以她的观察,辰殊元应该也是一个奇才,可惜以辰殊元的性格有不会和她捣鼓这些在别人看来很花里胡哨不靠谱的东西。
宋阙吞了口唾沫,将任青凝话里隐含的巨大信息量勉强咽下,他不怀疑任青凝的能力,他只觉得魔幻玄乎,在乱世打江山这种事,真的能做到吗?
“任兄,敢问您身份?”宋阙提起胆子问了一句。
“前朝余孽。”任青凝简单解释了一下,没有隐瞒的意思。
宋阙一下就明白了,惊讶地看向任青凝,果然,这位任兄属于誉朝的势力。
“你可以慢慢考虑。”任青凝说。
宋阙摇摇头,眼神越发坚定,“我宋阙,愿意效忠大誉。”
“很好。”任青凝满意这个结果,不枉费她和宋阙说了那么多,当了几天的老师。
制糖的步伐走上正轨,有了新技术保障产品的数量和质量,厂主数钱数到手抽筋不算,还犯了古今地主富豪共有的通病,贪。
向上谎报产量这种事做起来毫无负担。毕竟圣龙教虽然武力和洗脑的能力很强,知识文化却高不到哪去。
建国时把前朝的官员洗了一遍,现在手里基本上没什么高素质的人才,圣龙教里高阶级教徒被封了高官,底下的地方官可能连字都认不全,和妖精出身的护法一起管理当地,结果可想而知。
若不是教徒是妖精这个大bug,任青凝觉得这建的“圣龙天国”不用几个月就会亡掉。
一半糖过明面上的帐,一半糖则走私底下的道,由厂主这个奸商牵头拉线,运去外地疯狂售卖敛财。
再有宋阙这个超强辅助,短一个月下来,他们搞得钱和囤积的糖数量非常壮观。
这一个月内,耗子精来找过任青凝无数次,前面都被各种理由敷衍搪塞。
知道耗子精发现糖厂情况不对劲,发现了厂主私底下贩卖糖果的事,他用这个为要挟逼厂主交出任青凝。
却不料,一段时间没见的任青凝给他带来了不知是喜是惊的消息,据她的说法,通过贩糖生意她找到了当初药粉的来源,但对方非常神秘,而且现在是糖厂的主要大客户。
这位大客户尝到了贩糖的甜头,他还想和她们做其他的生意。
一小包神仙粉是他给耗子精的礼物,如果能同意他的合作要求,以后可以提供更多的神仙粉。当然,如果耗子精不同意,非要阻止他们做生意,他会不客气地揭穿耗子精私下服用神仙粉的事。
他们教徒每个月都有一定份额的神仙粉享受,基本上一拿到手就用享受完了,绝对不能私藏和交易,不然会面临非常严重的处罚。
耗子精没犹豫多久,当天就答应了。
不就是做生意卖点东西嘛,多简单的事,大护法和那些凡人官员压根察觉不了什么。
于是耗子精痛快地大手一挥,答应了那位神秘的客户所有请求,在他耗子精管控的地方,所有“劳改”厂都可以按那位客户的吩咐照办,只要保证明面上有足够应付上面人的产出,不被大护法他们察觉就行了。
由此,糖厂的生意蒸蒸日上,任青凝之后制出的各种不同口味的精品糖果非常受权贵官员的欢迎,表面上上供的糖果根本供不应求。
于是流通在市场上的糖果被炒到了天价,甚至成了权贵们身份的象征,引得他们趋之若鹜。
起初只有几十人的制糖厂如今有了几百人,耗子精动用私权将大部分“罪人”都安排到了糖厂。
任青凝闷声发大财,狠狠赚了好几笔。
最重要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通过商业来玩打开了封锁的口子,神不知鬼不觉建了好几条到直抵清水县的运输路线。
如今厂主和几个生意往来上的商人,在不知不觉中都栓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虽然表面上,制糖厂厂主是这非法贩糖主犯,任青凝完美隐身。
然后任青凝又花了半个月时间,通过手里的人脉渠道采购了不少物资,和徐沁意一起看着货物秘密运输到了清水县。
吴不顺接到公主密来信使时,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上面罗列的物资清单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吴不顺当即又惊又喜,惊得是不知道从哪忽然冒出来的一批物资,喜的是如果信上写的这些属实的话,他们能熬过这段时间的苦头了。
惊喜关头,吴不顺没有失去理智,面上不动声色得带上人马亲自去验货。
结果就是十足的惊喜,实打实的一车又一车的物资,有布料被子,有米面粮食油盐酱醋,还有非常珍贵的种子。
要知道种子也是非常的重要,一个小地方忽然多了几十万人,就算有地种,有人力,也要有足够的种子。
任青凝带来的这些解了他们燃眉之急。
吴不顺激动地简直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公主是怎么收集到一车车珍贵的物资,又是怎么从层层封锁中把东西运进来的。
任青凝的解释了几句,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简略地说了一遍,其中略去了部分细节。
吴不顺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在听传奇故事,他们公主就这么混进了敌方的地盘,在敌方势力里混得风生水起,赚钱和收买人心两不误。
吴不顺用自己的计算能力算了算,恍惚地感觉光一个糖厂都的盈利都能养他们一半的兵了。
“不对啊,”吴不顺猛地发现了问题所在,“公主您一直在村子里,昨天我看见您了,您怎么出去的?”
此时已经回到了军营,任青凝不以为意地招招手,只见一个身影飘忽忽地飞来,正是任青凝模样,场面非常怪异,那个“任青凝”慢慢地缩成小,变瘦,然后直到一张纸,飘在任青凝手心。
任青凝给吴不顺看,“喏,一种秘术,其实那个我只是个人偶。”
吴不顺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眼睛逐渐失神,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吴不顺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忍住没当场失态出丑,他觉得公主露的这一手已经超出他的心理承受范围。
一个会吃会跳会说话,看起来和他们公主没什么两样的人,居然是个纸人?
任青凝笑眯眯地看着吴不顺的反应,事到如今,她没想要一直瞒下去,吴不顺是带着这支军队的将领,他有知晓的必要,也方便她以后行事。
如果吴不顺不能接受,那也不是没有办法,把记忆消除掉便是。
“吴将军,你在害怕吗?”任青凝开口问。
“不,公主殿下……”吴不顺心里还是难以避免有一些恐惧的,那是人对未知和超出常识的本能的恐惧,吴不顺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呼吸和心跳都稳定下来。
他们公主殿下搞得这一出,实在太刺激了。
军营里一片欢天喜地,任青凝带着物资回归的事只有吴不顺和辰殊元知晓。
快见底的米缸又装满了,油烟香料配料这些也非常充足,多余的一部分存储起来,一部分投放到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