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将村子团团围住,呈水泄不通之势,为首的中年男人身披战甲,神情肃穆沉重。
“报告将军,已经将村长请来。”
正在屋里享受年夜饭的老人被几个忽然闯入的官兵请走,说是请,态度的确不算粗鲁,只是那种战场上杀下的血气非一般人能平静面对。
看着高头大马上的中年将军,村长差点没当面跪下。
“老人家莫慌,我有事问你,村里是否有户姓任的人家?有个姑娘叫任青,年龄在十五岁出头。”
将军粗粝的嗓音带着上位者强势,老村长听了更是吓得两股战战,心里不妙地想任青那丫头惹上祸事了,面上忙不迭点头,“是是,她就住在那边!”
说着老村长还殷勤地指明了方向,巴不得赶紧把这些兵将送走。
一直悬在心头的石头落下,将军稍松了口气,挥鞭策马赶去。马蹄飞奔急行,透露出主人的焦急不耐。
忽然马儿发出一阵不安地鸣叫,猛地停下了脚步,将军堪堪稳住因急停而摇晃的身形,就看见前方一片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野兽轮廓。
“吼——”老虎发出一声震耳巨吼,几息间来到官兵面前。
“是老虎!怎么会有老虎!”
官兵们拥有丰富的战场经验,但并不意味着能在猛兽忽然袭击的情况下维持镇定,顿时嚷嚷乱作一团。
将军迅速做出反应,试图稳住躁动的兵卒们,但紧接着又出现了新的猛兽,豹子,熊,还有一条条攒动的蛇。
原本整齐划一的军队变得混乱不堪,人人自危起来。
任青凝在一旁看着,眼看着这群来来历不明的官兵不敌这些妖怪,她正准备出手相救。
忽然身旁掠过一道人影,眨眼间,那些妖怪被打得落花流水,发出声声惊恐的嘶吼,而后拔腿狂奔。
事情发生得太快,从妖怪出现到被击退不到片刻。
中年将军开口询问,“敢问这位壮士……”
这位隐于暗处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转身就走,身形消失在夜色下。
任青凝可没任对方离开,虽然只是一小会儿,但也足够她发现那人的身手和昨晚那神秘人十分相似。
逼给你装完了就想跑,没那么容易。
任青凝立即追了上去。
一众兵将看得目瞪口呆,许久才反应过来,莫非有神人相助?
任青凝一路追着对方,来到了任二叔的宅院,那些被妖怪也狼狈地回了院子,一边骂骂咧咧。
“娘的,哪冒出来的疯狗?”
耗子爬到水缸边,“护法护法,不好了,有个神秘人出手救了那批朝廷军!”
“啊?意思是你们是被打回来的?一群废物!”缸里的大黑鱼护法怒不可遏,“连一群凡人都搞不定!要你们何用?”
“不是啊护法,忽然冒出个很厉害的怪胎,我们都没看清楚他怎么出招的,反正肯定打不过他,我们想着不能以卵击石就跑回来了。”
大黑鱼护法质问道:“那个怪胎是什么人你们搞清楚了吗?”
“不知啊,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呢,很有可能是修仙者或者是凡间的老道士,就他们最爱管闲事了!”
妖怪们委屈地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变成原形后都使不出多少妖力,我们也不想输的。”
黑鱼鄙夷:“啧,真是废物,就一个人都打不过。”
妖怪们被骂得直不起头来。
黑鱼护法想了想,装模作样地咳嗦了几声,“这事处处透着古怪,我们又不能变成人形,就先撤退吧,从长计议。”
妖怪们一致支持。
任青凝听力远超常人,听到这些话后加快了速度,可被她追赶的神秘人却似乎误会了她的举动,也不跑了,反停下来与任青凝交手。
任青凝无心和他再纠缠,但只是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妖怪们便逃之夭夭,半点踪迹都无了。整个院子里只有任二叔一家人在瑟瑟发抖。
那支军队也在后脚赶到,带着老村长将院落里外包围。
“兄弟,先停手。”任青凝与他拉开距离道。
对方闻言没再凑近,动作微妙地顿了一顿。
月黑风高,任青凝和这位仁兄一人占据一边屋檐,看着下面的动静。
只见在村长的指控下,任二叔被两个彪形大兵押了出来,就地开始审问。
任二叔抖得跟寒风里的豆芽菜似的,一开始支支吾吾,后来痛哭流涕,直说自己也是被骗了。
原来十几年前分家后,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几个月前他被拉进了“圣龙教”,起初每天就是宣传教义,拉老百姓入教,就能得到不少“辛苦费”。
任二叔尝到了甜头,扔下地里的活专门跟着教众去乡下镇上传教,慢慢成了在那片地很有声望的信徒,再也不缺吃食享受。
像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需要经过时间和任务考核才能成为教徒,不然只能算信徒。
教徒算是教派中的最底层,但也比信众优越,享受更多的福利和权柄。
通常一个村为一个教区,教徒管理村子,教化村民成为信徒,每个村有一个护法,各一个圣子圣女。
护法是教徒中有地位和能力出众的人才能胜任,拥有实权。而圣子圣女是从信徒中选的,他们拥有英俊美丽的外貌和纯洁虔诚的心灵,是信徒们的标杆榜样,享受着信徒们的供奉。
任二叔原本为成为教徒绞尽脑汁,半个月前无意中发现他们镇上的大护法真面目是妖怪后,他急忙带着家人找借口回老家。
任二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军爷,草民那时真的不知道啊,要早知道那是一群妖怪哪还敢凑上去!”
将军吴不顺听完任二叔的招供,满是风霜的脸上更是沉重,没想到他带兵驻守边疆多年,迫得边夷蛮族不敢进犯,境内却被妖魔邪教腐蚀殆尽!
任二叔一番话听得一旁的副将气血上涌,“你既然已知他们是妖怪,怎么还给他们引路?”
任二叔连连告饶,“它们胁迫草民,草民一家老小的性命都被它们捏着,草民也是迫不得已啊,发现那是一窝妖怪后,草民也是立马躲回了老家,哪知道它们还找过来了!”
吴不顺问:“它们来此只是为了找那个男人吗?”
任二叔:“它们来找草民只让草民给它们带路,挨家挨户地找人,草民只知道这些啊。”
“把这人处理好。”吴不顺骑上马,下令,“去那户任姓人家。”
“官爷,官爷您大发慈悲饶了草民吧,草民真不是故意助纣为虐的,我的妻子儿孙不能没有我这个顶梁柱啊!”
任二叔拼命挣扎,一时间两个大汉都压不住他,他爬到了村长旁边,抓住救命稻草般大喊,“村长,你要为我作证啊,我没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
曾经收任二叔的钱收得有多高兴,现在村长就有多么急切地想把人甩开。
“我哪知道你啊,你自己做的事我哪知道,你别是在外面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回来还连累兄弟家人。”
村长一番话戳到了任二叔,他本着自己死也要拖人倒霉的恶意吼道,“军爷,那边的任家是我侄子家,说不定他们就和妖怪有勾结,指不定妖怪就躲那呢,军爷您真是找对地方了!”
吴不顺眉头紧皱,带着妖怪进村的无知信徒任二叔,和他们军队此行的目标一家,还存在着亲戚关系,难道只是巧合吗?那些妖怪来桃源村,真的只是为了找个不知身份的男人吗?
任青凝此时也满脑袋疑问,这些官兵去他们家做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任二叔吼完遗言,本以为自己马上就会被处死,结果他也被带着一块去了。
任青凝和这位仁兄对视一眼,各自消失在夜色下。
房门被敲响时,任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迎面而来的军队让人不禁感到紧张。
“你是这家户主任隆?”副将开口问道。
“是的,各位军爷,”任隆忐忑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各位有什么事吗?”
任二叔冷眼旁观着,忍不住幸灾乐祸。
副将直入主题,“你女儿在哪?”
任隆表情大骇,兵痞与流氓土匪无异,打家劫舍掳掠良家妇女是常事,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任隆表情变得悲壮坚定。
任二叔见了,更确定任隆要倒大霉了。
“各位爷稍等,小女已经歇下了,我马上唤她起来。”
任隆关上门,面对妻子儿子的疑惑来不及解释,急忙敲开女儿的房门,“小青,快你和你娘还有你哥块从后门出去!”
任隆过于紧张,没注意到本该刚从被窝里起来的女儿头发衣裳整齐,床褥也叠得整整齐齐。
“怎么了,屋外什么人啊?”刘氏慌忙问。
“别问这么多了,你们赶紧走!”
任青凝稳住激动的任隆,“爹,是不是有人要找我?”
“哎,一言难尽!”任隆满目悲痛。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任青凝心知肚明屋外人是谁,正好她也要和这士兵好好谈谈。
任二叔紧张地等着屋里人出来,终于,门开了,任青凝站了出来,还能看到她身后快要崩溃的任隆。任二叔感觉此刻心里极为畅快,很好,就是这样!老子要死,你们也给老子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