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就是凌晨时分,大冬天的谁会一大早跑外边儿听什么邪教传教?
好在他们没有动手伤人,任隆客客气气地把这群瘟神送走,关上门把寒风和邪教份子都隔绝在外。
任家人和高大娘商量好,都打算明天不去那劳什子传教现场,要是这教派太极端就报官。
任二叔欲哭无泪,领着一群大爷回到自己租住的小院。
午夜,寂静无声。
一个瘦弱的身影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任青凝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任二叔所在的院落,这教派处处透露着诡异,她不能被动的等待失去先机。
之前看起来还都是一群凡人,现在这么妖气这么重,果然有端倪。
任青凝趴在墙头,聊胜于无地用方巾遮住了脸,正准备下去一探究竟。
忽然一个陌生的气息逼近,带着说不上友善的试探动作袭来。
任青凝几个闪身躲开对方的试探。夜黑风高,厚云遮月,昏暗的屋檐上只能看见一副迷糊的身影,看轮廓是个男人。
在短短几息间,任青凝与对方交手数次,双方均未使出全力,难分上下,且都默契地隐蔽了身形,不想惊扰到院内的人及妖。
再交手下去也毫无意义,任青凝先发制人跳下墙角,循着浓浓的妖气寻去院内。
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动物,看外形最骇人的是一只老虎,但它却是妖中最弱的,甚至不如躺在它肚皮上的灰耗子,任青凝看向妖气最强的地方——那个大水缸。
所有妖精呼呼大睡,浑然不知有已经被别人摸到了眼皮底下,水缸里的一条大黑鱼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一窝妖怪,打着给乡民传教启智的名头在村里横行霸道,难怪。
任青凝还未想好如何处置,刚才那个神秘人再次袭来,他没有立刻攻上来,而是在衡量着什么。
其实比起这一群妖怪,任青凝更在意这个实力难测的家伙。
任青凝随手给这群妖怪做了些手脚,然后走近神秘人,打算探探对方的地。
不想,对方却不知怎么想的,竟是转身就跑——准确来说是飞。
身轻如燕,扶风而起,完全没有身为人形的笨拙,也不像是借住功力的轻功,自然从容得就像是天生如此。
任青凝对这神秘人有了个模糊的大概,大概可以把他划去人类的范畴了,就算是修仙者也不能完全没有灵气的波动。
任青凝象征性地追了一会儿,对方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明天就是春节,陪家人过得第一个年节,任青凝打了个哈欠收工回家,先别管那么多,明天她要放假休息一天。
翌日。
天蒙蒙亮,四周都还昏暗无比。
任二叔不敢去院子里叫一堆妖怪起床,只是非常听话得准备好,起身去往村口等待它们传教。
不过任二叔注定等不到,因为它们醒后就发现变不回人形了,它们自诩是有知识高地位的妖怪,一直奉教义行事。
变回原形用暴力让村民臣服他们,这种行为被视为粗鲁低贱,是野蛮未开化的土包子妖怪才干的事。
所以一众妖怪无奈地被困在了院子里,苦苦挣扎着试图变成人形。
*
似乎受到了节日喜庆气氛的感染,一大早,枝头的小雀都在叫喳喳。
任青凝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开始迎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
现在这个房间和她刚来时有很大差别,阴湿的泥地铺上了干燥结实的木板,墙上也新刷了一层墙灰。
任隆任和父子俩闲暇时给家里做了不少新家具,木桌木凳橱柜等等,虽然完全可以用钱买,但他们更喜欢自己亲手做,质量也很不错。
任青凝房间里就多了一套家具,衣柜桌椅都有。
刘氏身体好很多了,一双手灵活能干,亲自给全家人缝制了几身衣裳,还给高大娘送了一套。
别人看高大娘穿得好看,打听到是刘氏的手艺,也抱着布料米面过来求刘氏给她们缝制衣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倒是无意中把刘氏的形象抬高了一些。
起码背后说起来,不再是“病殃子”“前世作孽才生下一双讨债儿女”“那个女儿当妾的娘”
任青凝对自己的风评无所谓,但见不得别人议论她家人,没多久,那些议论的风言风语也消失了。
祸从口出,口孽积攒下来也会影响自身气运,她不过是加重以及加快那些长舌妇/夫们该遭受的因果报应。
至于她人为的干涉因果报应,以至于让村民们意识到祸根在哪,从而不再乱嚼舌根,此举算不算过分了?任青凝完全不会感到愧疚和不妥。
毕竟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圣人,在她身上也看不到“包容大度”四个字,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还。
任青凝修的道是自然随心之道。
古代的年味儿比日益国际化现代化的二十一世纪浓多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
噼里啪啦的热闹驱散了冬日寒风,窗外的朵朵烟火绽开盛放。
任青凝头一次看见任和这个二十多岁兄长露出少年般的雀跃。
刘氏和高大娘笑着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任隆拿着烟花爆竹小跑出来,“小青阿和,来放爆竹喽!”
任和接过了一串串火红的爆竹,从门口摆得长长的一条,点燃,然后急忙捂着耳朵跑开。
众人的笑容映着明亮喜庆的烟火。
任青凝敏锐的听力察觉到了屋内的响动。
“怎么了?”任和注意到妹妹的脸色变化。
“那个人好像醒了。”任青凝道。
“那正好,叫出来一起过年了。”任和笑着进屋。
任青凝和爹说了一声也进去了。
那个男人安置在任和的房间里,躺在临时用木板搭起的床上,不缺被褥,给他盖得很暖和。
此时的他坐在床边,神情平静,对所处环境接受良好。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任和问。
“是你们救了我?谢谢。”男人顿了顿,目光转动在寻找什么。
“哦你的东西在这里。”任和将摆在一旁的布袋拿来,“当时你身上就这些东西。”
男人直接打开布袋看了一眼,拿出了已经洗干净的破烂衣裳,“多谢照顾,这些算作感谢,务必收下。”
说完,男人起身欲要离开。
任和有些为难地看向任青凝,不知该拿什么主意。
任青凝拦在门口,“这位公子你还没自我介绍呢。”
男人沉默了片刻,“今日大恩,来日再报。在下的身份不便言明,这位姑娘和兄台最好能当做未发生过此事。”
“空口白话就让你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任青凝眯着眼审视着这个男人,几天前他还一副重伤难愈奄奄一息的样子,结果恢复速度惊人,现在都能行动自动,看起来完全没事人的样子了。
他道:“姑娘,和我牵扯太多,容易招杀身之祸。”
任青凝:“别恐吓人。”
“公子,你躺了这么多天,一直吃得是清淡的粥羹,不如吃顿晚饭再走吧。”任和出声道。
正好此时,任隆他们放完爆竹,也喊着儿女们吃年夜饭了。
男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忽然多出一个陌生人来,对高大娘的解释是任二叔那边的亲戚,高大娘没有多想。
虽然高大娘不喜任二叔一家,但对任二叔这个亲戚却热情得很,话里话外打听他家庭情况,要给他说亲。
他则从容自若,话少而不显失礼,气度不凡,表现得滴水不漏,未透露出半句自身信息。
高大娘屡战屡败,不得不歇了做媒的心思,他和暴发富任二叔完全不在一个层次,普通乡下姑娘怕是配不上这种贵公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桌上的菜肉渐渐空盘,高大娘也回了家。
男人也准备起身告辞,忽然,他脸色一变。
任青凝也感觉到了,远处出现大批人马,声势浩大,带着血腥与杀气的军队逼近村庄,在年夜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出现,绝对不是什么吉兆。
看来自己的假不能放满一天了。
任青凝倍感无奈。
话说任二叔天蒙亮便出现在村口,等到日上三竿也没等到死鱼眼护法他们出现,村民们或多或少来了几个,等了一会儿都离开了,只有任二叔忐忑地等到了下午落日,才惴惴不安地回去。
才发现院子里挤满了各类野兽,家里妻儿幼孙吓得哭啼不止。
不知为何,他们竟然都变不成人形了。
任二叔差点没吓破胆子,但仍得捂着心肝上前去讨好。
“护法大人,您们这是怎么了?”
“你问老子老子哪知道?!”
被憋在小小的水缸里一个白天,死鱼眼护法现在就像是一点就燃的炮仗,说话都是喷出来的,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灰毛耗子说道:“哎呦喂,饿死我了,你去拿点吃的过来。”
任二叔赶紧准备了无比丰盛的饭食糕点,还很周到的准备了几大块新鲜的鸡鸭鹅牛羊生肉,就怕饿着它们勾起它们的食欲。
死鱼眼护法嫌弃道,“还没昨晚你侄子家的饭菜好吃。”
任二叔赔笑,“您要是喜欢,我现在就给您去他那给您准备。”
死鱼眼护法:“可以,快点给我弄来。”
自己连年夜饭都吃不上还得伺候这一群祖宗,任二叔叫苦不迭地出了门,然而没多久,凌乱浩大的铁蹄声响几乎冲破他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