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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往事如烟(一)

深夜,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屋顶,看着天上的繁星,心情很惆怅。同一天之内,我失去了最爱我的爷爷和默默守护我的大伯。在这之后的三天里,我迷迷糊糊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按照大伯的吩咐,我将他的遗体火化后藏在三清坐下的暗格里,等以后有机会送去渭河边。

身上被人温柔的盖上一件衣服,女鬼丁香飘到我身旁安慰我:“小浩,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不要一直活在过去,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并没有离开你!”

“谢谢你,丁香姐,我没事。”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男儿轻易不落泪,只是未到伤心时。“对了,这几天你感觉怎么样?记忆有没有恢复?”

她坐下来对我微微一笑,将散下来的头丝捋到耳朵后面,然后看着天空淡淡的说:“只能记起些不连贯的片段,我只记得出生在一座常年覆盖着雪的大山上,我爹是一个寨子的首领,所以我从小就是山贼,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骑马随我爹一起去杀鞑子了。”

今天她把红婚服换掉了,穿了一件素白的长袍武服,头发扎在脑后绑起一个大马尾,身材修长,足足高了我一个脑袋,笑起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我只觉得她长得美,到没有其他心思。

闻言,也有点替她难过,一个人连自己的记忆都丢失了,其实也很痛苦。

“还有呢?其他不记得了?”

“有人强行灌注了大量邪气给我,夺走我的天魂和命魂,将我炼化成厉鬼,我迷失了自己,仿佛被关进了一个深渊中,每日里都在受着折磨,生不如死......”

说起这些的时候,我感觉她情绪极不稳定,声音越来越尖锐,身上慢慢的开始溢出黑气,恐怕会失控,连忙打断她:“现在呢?在阴阳佩里住的还舒适吗?”

他猛的一顿,马上收敛情绪:“对不起,我有点激动了,以后一定会控制的。”

说着马上换了一张脸似的,对我笑着说:“小浩,我真没想到你是天生的纯阴阴体,待在你身边,我的魂魄每日都在复原,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啊。”

说着嘴唇极快的在我脸上印了一下,我耳根子都红了,颤颤的不敢看她。她却笑着说道:“小家伙,还害羞了,哈哈哈~”

这娘们真剽悍,一言不合还亲我一口,我赶紧转移话题:“对了,这几天你去找大傻了吗?”

“找了,村子里基本都找遍了,没有他的身影。对了,你不是说他让你保管了一个盒子吗?打开看看啊!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呢?”

也对,现在他人都找不到了,盒子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于是我们来到屋里,我将床底下衣服箱子里藏着的黄布包拿出来,打开前看了看丁香,她转头听了听对我说:“放心吧,周围没有人,你家里人都已经睡了。”

于是我打开了黄布包,里面果然是一个铁盒子,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上锁。打开这个盒子,里面只有三样东西,两本书和一个珍珠头钗。

这个头钗应该是他夫人的遗物,这两本书,一本上面写着记事本,另一本写着正一心经。

于是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他的记事本:

我出生于永乐九年的关外。

朝廷正和北方打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父母逃荒路过齐云山时,碰上山贼,我母亲死于山贼刀下。齐云山上重阳教众下山剿匪,我师父云中子在尸体堆里发现了襁褓中的我,将我带上山去,我在齐云山重阳教修道二十五载,修炼天赋极高,号称五阳真人,为重阳六剑之一。正统元年,我与大师兄一阳真人一起跟随师傅下山,听闻江西盘方镇上有千年旱魃趁旱灾为祸人间,百姓和修道者皆死伤无数。

我们赶到时盘方镇已是一片废墟,落眼可见满目疮痍,见者落泪。三天后,来自武当,齐云,青城,龙虎四山十二教共计四十六人与盘方镇外绵山山道口,布置四极天王阵,以童男童女人偶十二对为饵引诱旱魃入阵,奈何我们还是低估了她的能力,尽管在阵内,众人联手仍不能将之毁灭,我被旱魃尸气击中,元气大伤,看着身边众人一个个陨落,心急如焚,眼看旱魃欲要破阵,师兄将我一掌送出阵外,阵内火光冲天,爆炸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我欲起身入阵,然力有不逮,昏迷于阵外。

等我醒过来,眼前硝烟一片,现场留下了二十具不完整的尸体和数十人昏迷,却不见师傅和师兄,旱魃也消失不见。周围昏迷的人慢慢爬了起来,大家灰头土脸,无心交流,为同门收敛尸首,然后默默离去。

我欲回齐云山,却身受重伤,倒下在了黄山脚下。

是她救了我——沈碧心。

她是明州人,女扮男装跟随父亲来黄山做生意,游玩黄山脚下时,发现了倒在路边重伤的我,于是将我带回客栈,每日里悉心照顾,无微不至。我想,朝夕相处间,我已对她心有所属了(重阳教徒,可以结婚生子,称火居道士)。

我已伤本元,难以恢复,所以一个月后,便与她们分别,我向她父亲要了地址,说以后一定登门道谢。然后拖着病体回到重阳教,听闻师傅和大师兄仍然没有回教,我不顾掌教劝阻,坚持下山寻找他们。回山时,我拿了些金银符咒,想拿下山回报沈小姐救命之恩,哪知回来时她们已经离开,我于盘方镇周围盘桓数日,毫无所获,夜夜难以入眠。

七日后,我起身前往明州,打算先去看望沈小姐,然后再南下四川青城山,找全真教的道友了解下情况,请他们帮忙寻找我师父和师兄。

到了明州之后,我发现沈家正办红事,我登门相告,沈父言碧心将要嫁人,留我吃了一顿饭,并拒绝了我的钱物,也没有答应我与碧心相见。我心如刀绞,遗憾离去,在门口听闻碧心将要嫁给明州府衙王世同当五姨太,那王世同已是六十多岁,为人残忍,脾气暴躁,死在他手上的姨太太就有三个,碧心怎愿意嫁给一个糟老头子?我不死心,半夜潜入她家,碧心见我,满眼欢喜,我知道她也是属意我的。碧心说为官府所迫,不敢不从,又恐私奔连累家人,我思虑良久,决定暂时封住她的心脉,待她发丧,再解开以脱身,谁知那府衙中居然也有精通道术之人,一眼看穿我的把戏,欲除我而后快,我虽道术高明,然身受重伤,双拳难敌四手。

成亲当晚,我欲潜入帅府,做最后的挣扎,谁知碧心抵死不从被活活打死。我四目欲裂,不顾一切当街刺杀王世同,然他身边不乏高手,我不得手,肩膀还被砍了一刀,不过侥幸逃脱。我回到沈家,沈父瞒着帅府救治了我,因为连碧心的尸首,他们都不肯归还。当晚,我见到碧心鬼魂前来找我,说她好痛苦,叫我赶紧去救她,我问她在哪,她却说不出来。

第二日,我在府衙门口四处转悠,一个带着眼镜,嘴角留着小胡子的道士找到我,说可以帮我拿到尸首,我认得他就是王世同身边的道士,知道中了他的圈套,却无可奈何,原来他早已认出我的身份,就想要我身上的正一心经,为了救人,我抄了前半部的四分之一,后半部的四分之一,待确认拿到碧心尸骨,再抄给他其余部分,他也答应了,半夜约在鄞江边上交易。

至半夜,小胡子如约而至,递给我一个骨灰坛,说碧心早已火化,就在坛中,我以清眼术查看,坛子没有问题,碧心魂魄和尸首也确实在坛中,便把坛子放进包里用牛皮纸包住,然后翻找一番,他以为我找纸笔,其实我拿起令旗,启动早就布置好的云雾阵,困住了他。然后头也不回,一头扎进江水里,一瞬间,周围人声大作,我赶紧憋气往下游游去,他们布置的人手不够,我抓着江面上的船沿,顺水而下。

船夫发现了我,救我上船,他说佩服绿林好汉,愿意救我。又送我沿江而下,来到一个叫大桥镇的地方,上了岸,我便在这里定居了下来,一来我伤上加伤,需要静养,二来碧心的魂魄极不稳定,我必须给她时间帮助她慢慢凝聚鬼身。白天我就到天桥上摆摊卖平安符,给人测字算命,晚上带着碧心去坟地帮她吸收阴气。我不是鬼修,也不是邪修,并不会饲养鬼魂,只能用最笨的办法,等她稳定下来,我们便拜堂成亲,她做了我的鬼妻,我过了第一个有家的年,即使她只有晚上能出来相见,那段时光仍然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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